盛开在手掌上的花朵散文

无论从哪个季节走过，一路都会有花香的陪伴。春天，漫山遍野的杜鹃红透半片天际，热烈而浪漫；夏天，满池映日的红荷清凉了炽热的大地，聘婷而婀娜；秋天，连绵不绝的野菊铺满山村的坡路，迷人而灿烂；冬天，傲骨凌霜的梅花昂首立于天地，淡雅而幽芳。

无数文人墨客倾心赞美着各色各样的花朵儿，花开时高唱“一花独开不是春，百花争艳香满园 ”，花谢时低吟“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一代又一代，流传不止。无论是花的盛开还是花的凋零都引得人的思绪如雪花纷飞，似乎有关花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这也理所当然，因为这里面包含了人们对美丽大自然的热爱，也饱含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热爱。

有一种花，或许很多人看到过但没有认真留意过，欣赏过。它不是开在山野麓栏，不是开在清河浅池，不是开在高墙大院，也不是开在荒野阡陌，而是盛开在人的手掌上。说得确切一点，它算不得真正的花，但说得认真一点，它又算得上是一种令人震撼的花。不过，既然烟花也称作花，我所说花的跟它类极了，所以还请容我固执的称它为花，这样也算不上是莫大的罪过吧！

每当我去正在建造的船上或者车间，都会看到无数工人手拿着砂磨机或焊机打磨焊接着一块块钢板，一根根钢管。打磨焊接的地方会发出一团刺眼的亮光，就像一个小小的太阳，而手的下方，会冒出无数点金灿灿的星火，一粒粒迅速飞落到地上，然后立刻弹起，最后忽的一下子归于死寂。打磨焊接不停，星火不断，光明不断，那成千上万光亮的粒子如流星一样，如烟花一样盛开在手掌上，能说它美得不像一朵明艳艳的花么？曾写过一首小诗，描述我初次见到这些花火的感受：

美丽的花火——电焊打磨

零落的闪亮

灿若漫天绚丽盛开的美丽烟火

不为取悦芸芸众生

一心用炽热的心灵

温暖生命的方向

吸引无数天宇荧亮的星星

飞落人间

只是这花太特别了，虽然花色那样明丽刺眼，花瓣花心那样饱含热情，但却伴随着花开的“嗞嗞”声散发出青黑的烟，刺鼻的味道，让人不敢太过接近。每一个日出日落，这些花都会开在工人的手掌上，也开在我生命的天空里。

其实，这些明亮的花开得太不容易了，甚至可以说是充满了艰辛。

多少次看到，那些电焊打磨的工人，在只有半米高的舱洞里，蜷缩着身体，卡在里面几乎不能动弹，却还是舞动着双手一点一点，一点一点绣出花朵的美丽外形。

多少次看到，那些电焊打磨的工人，在锈尘满屋飞扬的舱室里，用面罩、护目镜等设备把自己裹得像个粽子，从头到脚没有露出一丁点的身体部位，却还是认认真真的释放花朵的光明。

多少次看到，那些电焊打磨的工人，在热如火焰的天气里，穿着厚厚的工作服，任汗如雨下，滴到花火上的水珠比花开的声音还要响亮，但却还是一心一意浇灌出花朵的成长。

有多少次，多少人每天重复着这些工作，我已经完全记不清了。只觉得，船外甲板上的江风是那样清凉舒适，江里的水是那样清澈浩淼，天上的蓝天白云是那样飘渺空灵，而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疲惫肮脏才是他们习惯性的拥有。能经常穿上干净的休闲服，能多吹吹清冽的海风，能望望浩瀚广博的天空，能闻闻路旁浓郁的花香，几乎就成了生活赐予他们的全部仁慈。

我和其中一些工人打过交道，他们几乎都是背井离乡来厂里打工的。虽然他们比起以前在乡村，不用过那些饥一餐，饱一顿的日子，但远离了故土，多多少少也就远离了那厚重朴实的温暖安定，随之远行的便是生活的无奈和岁月的沧桑。我不知道，他们浑浊的双眼，还望不望得到来时的路；他们迷离的眼神，还看不看得清未来的方向。或许他们家的老房子已经被岁月撕裂出伤口，台阶上也早已爬满了萋萋的青苔吧！

我多想问问，但我不敢问，我怕我的提及会让他们回忆起往昔的温暖而后悔得痛哭流涕，我也怕我的关心会让他们看到现在的不济而丧失生活的信心，曾经和未来在这一时刻的交汇，是对是错，是喜是悲，我只能缄默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默默地希翼着，为他们的身体，为他们的生活。

有一位姓张的老工人，倒是让我感到意外。我依然没有去问关于他以前的故事，只是听同事说他是湖北人，也算是我的老乡了。他很早就来到厂里，至今已有十几年了，算是老古董，所以经验技术在厂里都是一流的。车间有什么问题就找他帮忙，甚至有时厂里解决不了的技术活也去找他，只要他一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问同事，既然老张有经验，有技术，为什么到现在却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一线工人，没有升到管理岗位？在技术吃香，经验吃香的工厂里，老张也算是朵奇葩了，只是这奇葩充满了悲情。同事没告诉我具体原因，说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接着告诉我说好像是老张自己不愿意。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那么多人一心为了能轻松的生活，吃尽苦，受尽累，甚至会不择手段去追逐功名利禄，为什么老张却会放弃这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难得晋升机会呢？

后来我和老张打交道的时候无意提起了这事，他倒也是很爽快地告诉了我原因。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就学了打磨焊管的这个技术活，都干了多少年了，同事有问题乐意找他帮忙，他也乐意帮助同事，大家一起工作很愉快。如果他离开车间，去到管理岗位，就放下了磨具和焊枪，时间一长就会生疏忘记了。他说他舍不得跟随他那么多年的磨具焊枪，舍不得看着他手上绽放的那明亮炽热的.花朵凋谢，也舍不得长时间和他一起辛辛苦苦工作，团结一心完成任务的工友们。说完，老张脸上丝毫没有露出遗憾或不快的表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笑容在满是皱纹的脸上升起，就像一朵如花明媚的阳光一样灿烂。

看着老张，我心里感到颇为震惊，但也同时被老张所深深地折服！在如今这样的时代，在充满残酷竞争的企业里工作，竟然还有老张这样的人，这是多么珍贵的品行啊！就像他用一生去栽种的磨花焊花一样充满了美丽的火光。

也许，大部分打磨焊接的工人都有着这样的情怀呢？生活的艰辛固然压弯了他们的脊梁，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像老张一样，骨子里潜藏着对这份工作的热爱，对企业的责任心，他们会只单纯的为了那点微薄的工资而宁愿一辈子吃苦受累吗？比这工资高却悠闲的工作何止百个千个？

我知道，他们是牺牲了自己生命中的美好光景，来换取企业甚至祖国的美好光景。企业的发展，民族的工业离不开这些普普通通的工人。就像他们手中的磨机焊机，如果不能用它栽培出盛开的花朵，那么一块块的钢板就不能成型，钢板不能成型就意味着建出劈波斩浪的巨轮是痴人说梦，连一艘钢船都建造不出来的话，企业的持续发展，民族工业的兴旺强盛又从何说起呢？

自然界的花固然美丽，可少了磨花焊花的力量、执着和热情。所以我想特别大声的赞美这一朵一朵盛开在工人手掌上的花，因为它用自己的艰辛挺硬了企业和民族的脊梁，它用自己的明艳光芒照亮了企业和民族工业的远方！

2012-5-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