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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中的村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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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下大哥家的孙子要结婚了,长子长孙大婚,这可是我们家族的大喜事。

春风中的村庄散文

太阳出来了,一家人总算出了城。

正直清明时节,车窗外桃红柳绿油菜花黄,一片片桃花,姹紫嫣红,犹如一片片云霞。一畦畦油菜,满眼金黄,风起花拥,清香荡漾。小河岸边,垂柳依依,枝条随风摇曳,柳絮轻轻飞扬。好一派春光画图。

人逢喜事精神爽,清新的空气,如画的原野,心情格外舒畅。

远远地看到哥哥家大红灯笼高挂,对联鲜红。

哥哥家门大开,没有我想象的那般热闹。院子外停放着几辆脚踏三轮,零零乱乱地散放在空地里。一辆崭新的黑色轿车特别醒目。院子里有一些冷清,只有几位大厨整理着菜肴,看看也几乎不认识,只有一位和我打招呼。

大哥和嫂子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屋,屋内几位老人坐在沙发上漫无边际地聊着天。都是亲戚,我一一热情问候。

大哥大嫂满面春风,一脸地高兴。问起院子里的大厨我怎么都不认识,大嫂说:“都是城里饭店请来的你咋认识,现在可省事了,商量好价钱,一切都不用问,就连刷锅洗碗,端盘上菜,他们全包,一点不用操心。”大哥说:“也不用烧水,超市送来了瓶装矿泉水。”

看着大嫂高兴,我不禁想起侄子媳妇进门的时候,大嫂忙得几乎休克。前一天天不亮,大哥带着几个人去城里买菜。大嫂领着一帮妇女在家蒸馍,一锅一锅热气腾腾,累得她们一个个直不起腰来。大哥买菜回来,妇女们又忙着捡菜、拔鸡毛、刮鱼鳞。村里来帮忙的几位大厨“噼里啪啦”地剁着排骨。大锅里热油翻滚成一朵朵大花,一条条鲤鱼“吱吱”地冒着白烟慢慢变成金黄。大老知(总管事)大声吆喝着张三烧火李四传菜,一个院子都沸腾了。唢呐班子来了,一阵三统枪响,鞭炮齐鸣,唢呐便“滴滴答答”地吹起来。先来的客人都去听唢呐了,嫂子和本家的妇女不能去听,还要忙着准备客人住处和唢呐班子住处,待到曲尽人散,人们慢慢入睡,嫂子还要照看着菜肴,防着狗猫糟蹋。等到第二天司仪高喊“二拜爹娘”时,嫂子已经累得坐不住椅子了。

问起今天怎如此冷清,大哥直摇头无奈地告诉我:“哪里还有人,都出去打工了,只有这些老人在家,也没有人叫客,都是老人们自己骑三轮车来的。”

听着哥哥叹气我也很无奈。

大哥说:“孙子媳妇是江西人,他们在浙江打工认识恋爱,昨天媳妇的爸也来了,就在楼上休息。”远方来客,我理所当然地随哥哥一起上楼看望。想象不出江西老表应当啥样子。上楼一看,客人西装革履,年龄与我也差不了几岁,一脸的喜气,也就少些隔阂。急忙拉着客人的手,哥哥向客人介绍:“这是你二叔。”“二叔好.。”说着客人就要拜了下去,我急忙拉着,那容他如此多礼。

客人是江西农村的老表,人很憨厚,因我们年龄相仿,慢慢地也就没有生疏感。说起孩子的婚事,他说孩子妈和儿子很反对,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远嫁。再说江西的'乡下人对安徽了解不多,除了知道黄山风光,就只记得凤阳花鼓词了。我听后笑了起来说:两家一样,哥哥就这一个孙子,起初他们也是反对,不愿孙子娶一个外地姑娘。哥哥嫂子除了知道江西有个井冈山也就只记得红米饭南瓜汤的歌词了。客人听后也大笑起来。

客人聊起江西的名胜、鄱阳湖、滕王阁、石钟山,好在这些地方我都去过,插得上嘴,客人听我背诵《滕王阁序》和苏东坡《石钟山记》中的名句很是高兴,慢慢地我们话就多了起来。

客人说:昨天来到这儿看到你们家房子这么漂亮,屋前屋后都是果园,大片大片的桃花望不到边,我用手机拍了照片发给孩子妈,她直后悔没有来。你们家的人都很好,是个有好传统的大家族。外面那辆新车是给女儿买的,女儿说我回去时就用那辆新车送我回江西,我知道女儿有了好归宿,放心了。

我们正说的高兴,嫂子抱着一个婴儿上楼来,笑嘻嘻的递给我说:“他二叔,快抱抱重孙女。”我有些愕然,孩子长得很是俊俏,像极了嫂子和侄儿媳妇。嫂子说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我不知道怎么说现在的年轻人,今天结婚,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还好,爱人反应机敏,连忙递上一个大大的红包。看着孩子的笑脸,我很高兴,哥哥有了第四代人,喜上加喜,双喜临门。

眼前的嫂子,抱着重孙,一脸幸福,还能说什么呢,祝福嫂子吧。

嫂子带我们去看新房。走进新房,眼前一亮,刚刚装修一新,大吊灯,木地板,组合沙发、席梦思床,清一色的实木家具,大屏幕电视机摆在客厅,书房装有台式电脑,冰箱、音响、洗衣机现代化的设施一应齐全。真羡慕现在的年轻人。

记得嫂子进我家门时,只有两间低矮的草房,简易双扇木门,窗户很小,也没有玻璃。室内更没有硬化地坪,我和哥哥一点一点把土夯实算是地坪。请前院的二爷爷制作了一张简易的双人床,两三件当地木工打造的家具。蓝花粗布缝制的被褥,母亲为他们织了两条粗布床单,父亲从江南带来一条苏绣的被面,亲戚们都来看,羡慕的不得了。苏绣被子嫂子一直舍不得用,我读大学时,嫂子把这床苏绣被子硬是让我带上。直到今日,想起此事,总从心里敬重嫂子。

院外“嘭嘭嘭”地响起几声三统枪响,接着“噼噼啪啪”地一片鞭炮声,这应该是唢呐班子来了。

卡车上跳下一群男女,这大概是演员了。卡车展开箱板,立马变成舞台,灯光、布景齐全。一色西洋乐器、架子鼓、电子琴、大号、小号、音响俨然一个乐团。

又是“嘭嘭嘭”三声巨响,声音是从一辆皮卡车上发出的,车上装了一架相似火箭炮,又像喀秋莎的装置,替代了过去的三统枪,枪手手握遥控器,一按就响。声音巨大,只是少了火药的味道。

随着三声巨响过后,舞台上音乐大起,好似一个交响乐团演出。虽是唢呐班子,已经没有了传统曲目。在几位老人的要求下,吹奏了一曲《百鸟朝凤》,夹杂着电子琴伴奏,算是中西结合吧。台下观众很少,台上也不卖力。一群中学生放学归来,吹着口哨,大呼小叫围了过来,台上立即改换节目,西洋乐器齐鸣,女演员们袒胸露乳,又跳又叫,震耳欲聋。老年人一个个离去,哥哥忙上前制止演出,台上又变成了流行歌曲演唱。

记得侄子媳妇进门那天,当地的一家叫“蛤蟆王”的唢呐班子来演出,也是吹的这首名曲《百鸟朝凤》,唢呐一声长啸,响彻云端,一声声鸟鸣,如入山林,似空山鸟语,婉转靓丽。演奏者紧闭双眼,鼓起双腮,吞吐自如,伴奏者紧跟其后,随声附和,整个班子似群鸟翱翔蓝天,自由飞翔。听者亦如痴如醉,只闻耳边鸟鸣。那才是真正的唢呐艺术。

我不知道现在的唢呐艺术怎么会演变成这样,没有了传统,也没有了艺术。痛哉,惜载!也怪我眼拙,舞台上明明有一条横幅“梨都婚庆艺术团”,是啊,这艺术团和唢呐班本就不是一回事。

几声长长的汽车喇叭声从村头传来,孙子媳妇化妆回来了。

一溜象牙白色的小轿车慢慢地游了过来,车上扎着鲜花,贴着大红喜字,这是孙子的伙伴们从各地赶来一起开车去迎新娘。

鞭炮响了起来,火箭炮连鸣九响。孙子媳妇下了车,一身洁白的亮丽婚纱,手捧鲜花,薄施淡妆,满脸笑容。老年人指指点点,大概是看不惯白色的轿车白色的婚纱吧。在她们的心里,结婚应该穿大红大紫才对,像嫂子和侄儿媳妇进门那样,一身红妆,不施粉黛,满脸羞涩。好在年轻人的理解白色是纯洁和白头偕老的象征,何必大红大紫,土得掉渣。结婚本就是高兴的事,新娘子何必要装作羞涩。

婚礼按照司仪的喊声进行着。

依照家乡的习俗,男长辈们不应该在现场看热闹。于是,我便信步至院后果园,心情一下子开朗起来,水蜜桃花粉红靓丽,犹如一团团灿烂的朝霞。黄桃花大紫大红,像一束束燃烧的火炬。树下的油菜花一片亮黄,给大地铺满金色的地坪。含苞待放的梨花,绿色中透出鹅黄,像一粒粒珍珠挂满枝头。天空湛蓝湛蓝,一群喜鹊飞来飞去,自由自在“喳喳”地叫着。

沿着铺满落红的小径,顺着几声细语的方向,几位老人在花下闲坐。都是本村的老人,我忙上前招呼;“大婶大嫂咋不去我家吃酒席?”“一会再去,喇叭班子那是吹得啥啊,乱糟糟地烦人。”“再说,大鱼大肉也吃不下,不如吃点素菜。”“你也不说说你哥,新媳妇咋能穿一身素衣进门。”“新媳妇咧着个嘴笑,一点都不害羞,这像啥啊。”她们七嘴八舌地发着感慨,我小心地陪着笑脸。

说起孙儿媳妇是江西人,老人们又来了话题:“前院小三家的儿子大学毕业去了广州,娶了一个湖北的儿媳,结婚后两年都没回来了,也不要孩子,急得一家人团团转。”“后院顺家的闺女去浙江打工,找了一位江苏的女婿,老两口与女儿闹翻天也没能制止。”“前村的他二婶子最伤心,小儿子去澳洲留学,娶了个加拿大的洋媳妇,黄头发,蓝眼睛,一家人看着就有点害怕。”“最气人的是后村二牛家的儿子,去韩国打工,谈了一个日本对象,鬼子杀了咱庄好几口人,咱这和日本世仇,说啥也不能让一个日本鬼子进村。”

老人们说,年轻人都走了,女孩不回来了,远嫁他乡。男孩也被一个个狐狸精迷住了,跑到狐狸窝里也不回来了。

听着她们慷慨激昂,越说越气,我无言以对。

慢慢地老人们又伤感起来:“整个村子都是老人,没有了年轻人咋办呢,死了也没人埋。”她们一个个忧伤起来,再没有人说话。桃花无声无息地落了一地,几只蜜蜂停在菜花上一动不动,空气好像也停止了流动。

回望村里,一个空空荡荡的空心村,没有鸡鸣,没有狗叫,寂静地让我颤抖。我知道老人们住在里面很寂寞,她们害怕寂寞。哥哥家的喜事只热闹一天,明天侄子将带领一家人又去浙江,同样也把寂寞留给哥哥和嫂子。

婚礼结束了,村子又恢复了宁静,我也离开了村庄。

路旁桃花依旧,绿柳依然,但怎么也没有来时的心情,心里沉甸甸地发闷。

自我安慰吧,我知道这是改革大潮的阵痛,推进城市化的进程哪能不付出代价?愿我的故乡,我的村庄明天不再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