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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红外套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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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穿过浅蓝色的玻璃窗,静静地斜泄在客厅,把西面雪白的墙体涂染成金色,连同坐在藤椅上的母亲一同氤氲在金色的光圈里。母亲耷拉着脑袋,半眯着眼,似睡非睡的样子。突然,母亲抬起头问正在叠衣服的我:“还记得以前我把衣服烤个破洞吗?那是你第二天等着穿的衣服,把我急得眼泪出来了,那时候的人真苦,你们也作孽。”

我的红外套散文

“嗯,当然忘不了。娘,您别这么说,那个物质贫乏,经济不活络的年代,都那样,就不觉得苦了,跟其他农家的孩子比,我们也算过得好的。只是苦了您和爸爸。”我笑着答。

母亲没再说话,继续她的半寐状态。母亲老了,经常忆起那些尘封往事,有时如梦呓,在她心里,念念不忘的是每个儿女吃过什么苦,受过什么罪,而对自己一生为女儿所承受的压力,所受的苦难只字不提,好像从来就没发生过。

或许,简单几句对话对年迈的母亲来讲,只是在这个宁静祥和的午后沉浸在陈年往事里,而激起我的却是心潮澎湃,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我刚上高中那年,哥哥大学还没毕业,姐姐在大学里的印刷厂里上班。对于靠天吃饭,在一亩三分地里刨食的父母来说,面临的经济困境可想而知。幸而有懂事体贴的姐姐,每月除了留下基本生活费,其余工资都补贴家里,虽然艰难,父母还能强撑下去。

那个年代,农村仅仅能解决温饱问题,能上完初中已经算是不错了,我不仅上了高中,还考上了大学,成为村里人特别是女孩子仰慕的对象,成绩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父母为我付出的血汗是用金钱无法衡量的。为了子女完成学业,父亲毅然决然选择跟本村的包工头去城区做工。每天,天没亮,父亲已步行至十几里外的城里,回家总是伴着满天星光闪烁。那时农村空气纯净,清冽的星光明月能为父亲照亮回家的路。

在这种状况下,农活除了耕田耙地的事母亲不会做之外,家里其它所有全落在母亲单薄孱弱的肩上。每当村里夜深人静之时,母亲还在昏黄的灯光下忙碌着,她那抹映在墙壁上身影永远定格在我记忆的深处。

高中时,每半月放一天半假,校方让学生回家加餐及补充足够粮草。记得一个飘着细雨的深秋的周六下午,天分外阴冷,让人瑟瑟发抖,寒颤惊得人尽可能卷缩成一团,风发飙似的,吹着哨子呼啸而过,耳边传来的声音如同大风中晒床单时不停拍打的声音。

我一进家门,母亲丢下农活,开始为我忙碌起来,把提前买好的肉炖在砂锅里,把我提回的衣物浸泡清洗。

待母亲做好繁琐的事情,已是晚上十一点多,母亲拿出冬天的烤火盆,放在我睡觉的房里,麻利地用铁锹把灶膛里尚未熄灭的火星连炽热的火灰一起铲出来,放进烤火盆里,加上木炭,木炭在星星火苗下快速复燃,母亲取下已滴干水的衣物,用手托着在快速燃起的火盆上面烘烤。烘烤衣物是件磨练人心性的事,需要耐心、细心,更要控制好火的热度,手托得太高,干得太慢;手托得底,衣物容易烤糊。母亲每次一件一件烤着,翻动着,直到彻底干透。才换另一件慢慢烘烤。我躺在床上和母亲说着学校里的见闻,那湿润的衣物在火的作用下水汽袅袅往上攀升,把母亲氤氲在雾水里,母亲轻声细语的和我说着话,那温柔的声音如同催眠曲,把我催入甜甜的梦乡,梦里有母亲慈爱的微笑,父亲那坚韧的脸庞,和他们那殷切期待的目光。

朦朦胧胧中,一声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继而是短暂的沉寂,紧接着,空气中飘荡着若有若无的抽泣,细微而断断续续,时高时低,似乎刻意地压抑着不让声波传出。那声音如同笛声,一颤一颤的抖动着,有着揪心的痛,迷漫在那个寒气袭人的深秋的夜晚,更添了几分凄冷的酸涩。

我在睡意兴酣中冥想,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有着恍惚梦境一般,似乎又不是,我尖起耳朵努力细细聆听,这声音就在身边,好熟悉的声音。那一刹那间的发现如同针刺入肉般,彻底激醒了我,是母亲,是母亲在哭泣。我睡意全无,坐了起来,空气中,丝丝焦糊的味道扑入鼻息。

昏黄的灯光下,目触原本一件件摊开的湿漉漉衣服已被母亲叠得整整齐齐,我知道那是母亲已经烤干的衣物。我不知道母亲花了多少时间,熬了多长的夜。

母亲在抽泣,那单薄的肩一耸一耸的颤动。

我起床,挪动身体到母亲面前,蹲下,抬头望着母亲。

母亲蹙着眉,眼里噙着泪,在灯光照耀下眼睛不时反射着亮光,那饱经风吹日晒的脸少了年轻时的光泽润滑,黄黄地泛着黝黑。五十岁不到的她,憔悴的面容透着生活的沧桑。母亲脸上写满了伤心,懊恼,自责。看到我,她笑了,那笑里泛着泪花,那是压抑伤感强作欢颜的笑!那是慈母看到女儿的怜爱的笑!那是伤心后仍然坚强面对生活的笑!

“我怕吵醒你,可还是吵醒你了,我真没用,打瞌睡,袖子掉到火里都不知道,烧了这么大的洞。”母亲低着头,用手细细摩挲我红外套的袖子,一个黑黑的鸡蛋般大小的破洞,如同狰狞着嘴,有着想要吞噬人的残忍。母亲一遍遍抚着衣服,仿佛想要抚去那让人伤心的黑洞,还它原本的完好。母亲终究还是没能把眼泪给逼回去。说着,说着眼角处又溢出了泪,滴落在红色外套上,一点一点,很快被吸收,瞬间突现不一样的红,那斑驳在衣上星星点点的红,像那殷红的血迹。

“娘,别伤心了,您太累了,睡得太少,熬太久了才会打瞌睡,烤破就算了,我不还有件别的外套吗?”我来回抚摸着母亲的腿,消瘦了很多,我安慰着母亲。

母亲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轻轻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一件好外套,虽然是你姐穿过几次的,可和新的一样,太可惜了,这可是你明天去学校等着要穿的衣服。都怪我,都怪我,如果先烤这外套也不至于成这样。”:母亲不停地责怪自己。

我轻轻地牵起母亲的手,触到的是硬硬的,粗糙的茧。五十岁不到的母亲,为了我们早已忘却了女人与生俱来的爱美的本性,把自己对孩子的全部的爱都揉进手里:“娘,你手也烤痛了吧!”

“不要紧,不要紧,做事的手,有点灼热,不算什么,很快就好的,只是可惜了这件衣。”母亲另一只手没有放下红外套,眼睛一直盯着那个破洞。母亲的声声叹息伴随着那件红外套飘荡在那个寒气袭人的深秋的夜,就这样一直荡啊荡,荡过多少春去秋来,青丝成寻,皱纹如壑。

不曾走过,怎会懂得那段岁月的艰难,不曾经历,怎会明了那段生活的不易和一位为烤破一件衣服而流泪的母亲的心。勤劳,节俭,一辈子心里只装着儿女,一辈子只为做个好母亲而做母亲。直到现在念念不忘的是儿女曾经走过了那段短暂的艰苦的日子,却没从未想过自己一辈子遭受多少苦难。

感恩那段岁月,永远不会忘记,它让我懂得父母的最爱,父母的不易,懂得无怨无悔付出,懂得了生命坚韧,懂得了珍惜生活。并把这种懂得加以传承,绵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