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的散文

毕业后，告别了生活多年的校园，暂居乌鲁木齐一个类似于贫民窟的破旧老城区，这里的环境相当差，只因为租金便宜，离工作的地方不是很远，于是租了下来，从此，这小小的蜗居便开始承载我生活的全部，见证着我每日的喜怒哀愁。

跟我租住在同一个院子里的大概有十几个人，他们说着天南地北的不同方言，做着摆摊、扫环等不同的底层工作。在这个繁华的城市当中，寻求着自己生存的一席之地，而我，亦是这贫民窟中的一份子。

院子的环境是非常乱的，那个号称“铁大门”的铁锈斑斑的东西，岌岌可危地矗立在门前摇摇欲坠。门环上挂着一把同样生满铁红的链子，在我的印象中，那破旧的大门从未被关上过，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进了院子，一半硬化的地也已在岁月的腐蚀下坑坑洼洼，到处堆积着废弃的建筑材料以及“退休”的家具，诸如发霉腐坏的沙发、缺一条腿的桌子等。和大门遥遥相对的是房东自建的一排仓库，那房顶已有一半被掀翻掉，另一半似一个耷拉着脑袋的老头，奄奄一息地等待着生命的终结。每当我走过那一排仓库时，总会有一股刺鼻的气息充斥着鼻孔，令人避之不及。

也许是出生于农村，我对这种环境竟然很快的习惯下来，习惯了这里的巷子，也习惯了院落里的坑坑洼洼。心情也会莫名其妙的随着坑洼的环境起起伏伏。偶尔，会在巷子里碰见一两个小孩子，沾满了泥土和污秽的衣服套在那些小天使的身上，但他们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尽情欢快地奔跑，转眼间消失在小巷的尽头，随后，经常听到一声悠长的呼唤：狗娃……慢慢跑……

我在这样的情境下日复一日，当在这里租住的时间渐渐长了些时，我感到深深的自卑，尤其当我回到那条小巷，那个院子，那排强加在四楼的活动板房，四下升腾着的霉味和凌乱的环境，直直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时常，我会呆呆地站在四楼水泥的走廊上，时光悄悄地溜走一个小时……

楼下住的一家人，应该是从四川那边山区过来的，当然这也是听房东阿姨说的。我听不懂他们的方言，他们在做烤鸭生意。院子里，他们用废弃的铁桶在里面筑上泥土，做成了最原始的炉子，然后在院子的四个角落插上了木桩，拉起了长绳，再用超大的水桶将批发来的生鸭洗干净，在那炉子上面架起大锅，把生鸭整只整只地放进已调好佐料的汤里煮。一段时间煮好后便用倒钩把鸭子一个个整齐地挂在拉起的绳子上面。晾至第二天，再一个个装进大桶，抬上一辆破旧的脚蹬车，男人一天的工作就开始了，他要把这些烤鸭拉到市场上卖掉，以换取一家人的生活费。

这一切的工作是在露天的环境下进行的，因此，每天我都可以闻到浓浓的肉香气息。时间一长，在这种味道的侵袭之下，我竟会渐渐的不适应起来，味到浓时，门窗紧闭之下，屋子里依然是浓浓的烤鸭味儿。下雨天，他们会拉起一个大帐篷，在帐篷的遮蔽下依旧重复每日的工作。有时候我下班早一点，会碰见男人吃力地蹬着车子回来，他的妻子抱着孩子站在门口迎接，男人的神情就是生意的晴雨表，妻子可以从男人的脸上看出今天生意不错，然后一家人欢喜地进屋，屋子外面，破旧的车子静静地停在那儿，下面不知何时蜷卧着一只年老的花猫。

二楼靠楼道的房子也住着一家三口，父亲、母亲和儿子。楼道的霉味很重，可能是因为密不通风，年久失修的缘故吧，楼道的墙壁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污垢，味道就是从那里散发出来的。下班回来偶尔也会碰见他们，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白灰和水泥滴，手里拖着布满了灰土的安全帽，在慢慢地朝那个狭小的房子行走。也许，他们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地工作了一天，真的很累，以至于只顾低头迈着沉重的步子，互相一句交谈也没有。我注意到他们的儿子很年轻，十八九岁的年纪吧，走到巷子里时，他偶尔抬头望着天空，然后叹息一声，摇了摇头，继续跟在父母后面……

那烈日下的工地，是这一家人生存的唯一来源。

在一楼的最左边，有一间屋子，那窗户外面的棱框上布满了陈年不扫的污垢，已将窗户包围。外面堆砌着各种生活垃圾，最多的就是啤酒瓶子，一圈一圈地垒起来已经淹没了半个窗户。在垒起来的垃圾旁边停放着一辆婴儿车，只是没有了遮篷，车身也因为使用时间过长而褪色泛白，车厢里面的棉褥由于长时间未换而显得有些脏。我想，应该是有妈妈带着孩子租住在这儿。直到一次周末，我见到了这位妈妈，她是一位二十左右的女孩，少女的`稚气还未从脸上褪去，只是她的神情，却凭添了几分茫然，蓬乱的头发遮盖了她一半的脸庞。她抱着孩子，放在了那个用了很久的婴儿车里，轻轻地推到了院子中央。那一天，天空明媚，阳光正好。我看了看女孩，一股沉重的气息弥漫在破旧的院子里，无法散去。

我亦是这些人中的一份子，我们是小人物，徘徊在社会的最底层，在繁华中寻找着生存下去的勇气。我们租住着不能洗澡的房子，挤着四十多分钟才来一趟的公交，在拥挤不堪的人流中站上一个小时，吃着十块钱左右的午饭，然后看着银行卡上的两位数，似乎是欲哭无泪。也许，我比大多数院子中的房客要幸运一点，至少还可以衣着干净，至少还可以周末休息，至少，还有一点改变现状的知识和梦想……

每个人都在为了生存而用自己的方式努力着，只是，我们过于贫穷，知识匮乏。我时常会望着那里的小孩子发呆，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我时常会看见那个年轻的男生，他依旧穿梭在工地和那个狭小的房子之间。我时常会看见那位已经做了妈妈的年轻女生，她还是会推着破旧的婴儿车，沐浴在院子里的阳光下。是什么样的精神在支撑着他们，走出充满霉味的小屋后，绽放在明媚的阳光下。

但不可否认，在繁华的都市里，我们还是没有放弃希望，依旧在为自己生存的价值而努力着！尽管，我们都是贫民窟里的小人物，但我们渴望，在某一天，我们会走出那条坑坑洼洼的巷子。阳光，在蔚蓝的晴空下，依旧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