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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心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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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闻磨心山,我心有一动。磨心,需要多大力量啊。一个是强硬的器物,一个是柔软的器官,我觉得这充满禅意。我轻轻念诵“磨心”,一步一念,一念一步。一念之间跟一步之遥,原来可以这样理解。当我站在磨心山上时如是想。

磨心散文

气温高达36度(或许还不止),阳光像泥浆一样喷射下来,而热从脚后跟那里蔓延上来,然后包裹全身,裸露的皮肤马上有灸痛感。眼睛根本睁不开,到处是白晃晃的光。我又戴墨镜,又撑伞。可伞却在登上岱山岛的那天莫名其妙变得矫情起来,要么撑不开,一旦撑起来又放不下来。同行的朋友不停地帮我撑,帮我收。莫不是伞也知道磨心?

当地朋友说,登上磨心山可以俯瞰岱山全景。而我第一个反应不是俯瞰,而是瞻仰赵朴初先生的手书——蓬莱佛国。四个大字气势宏大,开合洒脱,恣意通透。蓬莱二字,遒劲中透出一股仙气,撇、捺间开启人的冥想与憧憬,似有仙乐隐约,楼宇缥缈。“佛”字处处蕴含着悲悯,“弗”字正好五划,象征着人生的五味——生老病死苦。一个人如何品读或看待生老病死苦,就是一个人的智慧与境界。佛即智慧,即觉悟。帮心磨去尘埃,还本来面目,这才是般若。

汗水一层一层地涌着,从登上磨心山的那一刻起,它就没有消停过。我是一个不太容易出汗的人,已经十多年没有用过空调,对我来说流汗似乎是一种奢侈,也是一种享受。此刻,我站在磨心山上,大汗淋漓,身心轻松。磨心山上的流汗,不妨用更宽广的视角去看。我们习惯于单一的,平面的看问题,这是因为我们有我执心,有我慢心,如果我们把我执心我慢心慢慢磨去一点,我们便会放下,就得自在心。

慈云寺的主持接待了我们。主持是一位年轻的僧人,举止脱俗,温文儒雅,尽管酷暑难熬,仍一身僧袍。他领着我们参观大殿,介绍寺院的一些情况,也解答我们提出的有关佛教常识。这天正好是六月十九,是观音菩萨成道的日子,寺院内有善男子善女子在礼佛,但看不到香烟缭绕,只有悦耳的梵音和诵经声。

我进来时看到一则告示,上面写着:一心献一炷香或三炷檀香即可,只有虔诚的恭敬心向佛,佛菩萨就会加持感应我们的心灵。有什么样的主持,就会有什么样的寺庙。在这里见不到香烛店,看不到功德簿,更没有林林总总的商店,同样法器叩响,同样举行佛事,我在这里读到了法相庄严,虔诚敬畏。

慈云庵是慈云寺最早的建筑,座落在磨心山的顶端,木结构,四开间,非常简单。陆老师问主持建于何年。主持说,清代。我们一行有人听成是秦代。主持帮我们纠正过来,眼镜背后的目光里含着温良的笑意。我接过他的笑意,轻轻的'笑了笑。

一座寺庙的历史某种程度而言是一种资本,也是一种资源。越久远,越能吸引善男信女的敬香。这位年轻的主持却点化了我们的误信。我不由想起《金刚经》里面的一句话: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这句话在慈云寺里恰如其分。

沿着石阶下来,看到一棵棵树。我只认识番樟树,其他树一时叫不出名来。它们或傍在寺院外,或站在山上,也有斜靠在栏杆外,浓荫匝地,箍出一圈圈幽意。我有些痴痴地望着它们。或许它们也正在专注地望着我们山外来客。树昂首,我也昂首。虽然,它们跟参天大树尚有距离。

我觉得世上的树最老实,它们跟大棚无关,跟催熟剂、膨胀剂绝缘,它与所有反季节的活动无来往。而自作聪明的人在树面前也无能为力。因为树只会在心里默默镌刻年轮,一圈,又一圈,谁也没有办法干扰树心。树的心只为年轮准备。我们又为谁准备了自己的心?我想着,想着,不由低下了头,在磨心山一棵树面前低下了头。树继续昂首。树并不因为自己只有百年的历史而不安,它们替光阴守候,也替海岛的人们守住岁月,如同岱山的守塔人,他们在风雨飘摇之夜准时登上灯塔,为过往的船只渡航,也在佳节团圆之夜按时爬上塔,向海上航行的船只领航。守塔人的忠诚像火把一样照亮了夜航人的方向。

曾经一个传说,说是人死后专门有一个人给亡故人的灵魂秤份量,份量轻的上天堂,份量重的只能下地狱。那么什么样的灵魂才能达到上天堂的标准?毫无疑问,只有不往灵魂里装东西的人才有资格上天堂。无挂碍者,持平常心者,不为浮躁蒙蔽,不因世俗功名利禄而悲喜的人。他们的灵魂轻如羽毛。大多数人的灵魂需要磨一磨,磨一磨,灵魂的份量轻几许。再磨一磨,灵魂再轻几许。磨心,其实也可以这样理解。

有一个细节我一直忘不了。有个老先生坐在简陋的小戏台上给我们唱岱山走书。老先生看上去年纪比我父亲还大,汗渍把长衫浸得像花绿图。他用的是岱山方言,所以,听起来很吃力。他也应该知道我们这一拨人肯定不是岱山人。他仍然手持扇子,在台上迈着戏步,一丝不苟地唱着。最后戏台前只剩下我一个人,老先生为我一个人唱走书,身上的汗渍越来越大。如果我不走,那么老先生还会继续唱下去。我做了一个很不礼貌的决定,转身走了。后来陆老师告诉我,老先生在唱劝人为善的功德。我不知道我这样的决定算不算善举?

从磨心山上下来前,主持领我们去喝茶。出来后我特意回望了一下那座楼——却尘楼。楼名与山名浑然天成,一个是求证,一个是证得。善哉善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