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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待进一步考证的村名儿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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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天下之万物皆有名,名而皆有因。故,笔者以为本土的广大文史爱好者和专门的文史研究者们,都有必要认真探究一下我故乡——四旗里这个村名儿的神秘由来。

尚待进一步考证的村名儿散文

为什么我要这样说呢?理由很简单,因为到目前为止,对四旗里这个村名儿的由来,形成文字性记载的文史资料,已经出现在了当地的三部地方志话中,且呈三个版本:一是由马蹄沟镇政府编纂的《乡土志》;二是由栾世宏先生编著的《马蹄沟史话》;三是由高子中先生编撰的《子洲县地名志》。然而,凡是出生在和长期居住在四旗里的所有村人,至今却谁也不知道四旗里这个村名儿究竟因何而来。也很少有人知道自己村子的村名儿,居然还能有那么多令人咋舌的神秘说辞。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几乎所有地处陕北黄土高原丘陵沟壑区中的陕北村庄,其村名儿皆会根据其住户的姓氏,及其村庄的地形地貌特征——砭、畔、峁、梁、渠、洼、沟等,来为其村子命名的。比如徐家沟,村里十有八九住着姓徐的,村子肯定是在那山沟里。再如杨石畔,村里肯定住有姓杨的,村子肯定是在那石畔上。凡此种种,简单明了,一经呼唤,便可让人对其有个大概的认识了解。但四旗里这个村名儿,却压根儿就不像陕北的村庄名字。它的出现,不仅远远地超出了陕北地区所有村庄为其村子择名时,所遵循的一个不成文的“以姓氏为主,地形地貌特征为辅”的自然法则,而且更超越了这一区域内地名文化元素的整体文化特色。所以,为了使人们不至被误导,不至对四旗里这个村名儿的由来以讹传讹,贻笑后世,我觉得我们本土的文史研究者都应该持以高度负责的姿态,对四旗里这个特殊的村名儿的由来现已形成的文字性记载,进行深刻的思辨与耐心的探考。我想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必须的。

现在我们不妨就看看记载四旗里村名由来的三处文字内容——

第一,在由高子中先生编撰的《子洲县地名志》中,对四旗里村名的来历记载很简单,只有如下一小段文字:

四旗里明朝中叶建村。据说以建村时仅有一户娶有四妻的富户得名,后因人口增多更为“四旗里”。

第二,在马蹄沟镇政府编纂的《乡土志》中,对四旗里村名儿的由来记载也不复杂,仅有如下寥寥数字:

清时有张斌,杨天云,郭正,袁清四个旗王管理此地,他们将土地租给百姓耕种,负责纳粮于国家,故得名。

第三,在栾世宏先生编著的《马蹄沟史话》中,对四旗里村名儿的来历记载则篇幅比较长一些,现录全文如下:

四旗里地名的传说

在马蹄沟与巡检司之间的大理河南岸,有一块宽展肥沃的平川,是个物产丰富、条件优越的地方。

清朝时期,本来这里的百姓安居乐业,自足有余,谁知调来一位贪心官,上任只几天就开始巧立名目狠刮民财,致使当地百姓民不聊生,纷纷外逃。传说,当时管理西川的旗王袁清、张斌、郭正、杨天云闻知之后,便化装成客商,一路暗访来到这里,待他们掌握了贪心官污吏的大量证据之后,便立即亮明身份,将贪心官污吏绳之以法。民心安定后,外逃的人也逐渐回来了,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四位旗王又制定了有利于发展农业、促进商业的典章制度,还从外地引进了许多先进的技术,使这里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男耕女织,家家户户过上了平安幸福的生活。旗王们走了,人们为了缅怀他们的大恩大德,便把这块地方取名叫“四旗里”,意为四位旗王明理的地方。

多少年过去了,冬去春来,四季更替,但四旗里地名没有变,四位旗王惩治贪心官的故事传说没有变,平民百姓崇尚先进技术的思想也没有变。十九世纪末,四旗里百姓就利用宽展的平川,长流的河水,修起了渠道,搞起了灌溉,不仅粮食产量大增,也使这儿成了子洲境内最早发展水浇地的地方之一。

纵观《子洲县地名志》、马蹄沟《乡土志》和《马蹄沟史话》对四旗里村名由来的记述,首先引人注意的便是,在这三个版本里清晰可见有两个不同时代背景的出现,即明朝和清朝。其次,让人明白的一个有趣的问题则是,一地村名来历涉及的两朝三个版本的记述,其大体上应是两种说法,即《子洲县地名志》中有关明朝时期的“据说”,和《马蹄沟史话》中有关清朝时期的“传说”(马蹄沟《乡土志》中的记述主体基本上与《马蹄沟史话》中的相同)。而这“据说”与“传说”之间又有很大的冲突与不同,两者的具体内容表述完全可以说是大相径庭。在涉及明朝的“据说”中,无论是纯粹地杜撰,还是果真有出处,仅仅以“四妻”的谐音为由头,即表明四旗里村名的来历,而再未作任何有意义的赘述,反正这是“据说”,信不信全由你。可是,在涉及清朝的“传说”中,就显得有些复杂了,甚至复杂的令人感到有许多的不解之处。我们不妨边看边分析。

首先,那“传说”在清楚地告诉了人们时代背景之后,就点明有张斌、杨天云、郭正、袁清四个旗王,曾一度同时掌管四旗里,清白为官,仁政爱民的事迹。其次即交代说,这里的村人先辈为了缅怀、纪念那四个所谓的“旗王”,才将村子取名为“四旗里”。第三,则是从侧面明确地指出,在那四个旗王还未被这里的村民缅怀、纪念之前,也就是四旗里还未被叫成四旗里之前,这地方居然连个村名儿都还没有呢。但是,这一切有可能吗?我以为绝无可能。因为无论从四旗里村地面上现在突显的那一口口犹如“天眼”一般的古碳窑上来看,还是以周边巡检司、马蹄沟等地方的发展历史上来说,早在明清之前,大理河流域的川道地区——尤其是川道宽展、土地肥沃的美好地段上,早已经就生生息息地居住下了好多姓氏的好多辈子的儿男子孙。而四旗里正是这样,由于其自然资源丰富,不但水石相连,地面宽阔、肥沃、平整,而且地下还蕴藏着两三层储量相当的优质煤炭,因此在周边数十个村子当中,其很早就已成为一个人口兴旺,富甲一方,享有盛名的大村、强村。试想,这样的一个村子,难道还能够长久地没有自己的`一个村名儿吗?

其实,村里现在六七十岁以上的老人们都还依稀记得,在四旗里自然村后庄的庙圪梁上,也就是在村人徐宏明家的垴畔山上,曾立有一尊宋代时四旗里村人修庙祭神的“百人碑”。那碑上全都刻得是赵姓、晋姓人士的名录,而并没有现在居住的徐、杨两大姓中的任何一姓人名。还有,在几次修建和扩建四旗里学校的过程中,民工们曾先后挖出过许多的赵姓和晋姓人士的墓葬。这些铁证,至下说明了这样三个问题:一是四旗里村那时侯就叫做四旗里;二是那时候四旗里居住人口就已经较多;三是显然那时候四旗里还没有居住下现在的徐、杨两大姓。可叹那尊“百人碑”如今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然所有的“据说”和“传说”,都将不复存在。

现在我们不妨再看看大清朝官员的等级制度,或许从一个侧面就能够明辨其是非。

据相关文库资料记载,大清朝官员的等级分为“九品十八级”,每等有正从之别,不在十八级以内的叫做未入流,在级别上附于从九品。那么在这“九品十八级”以及未入流附于从九品的各级官衔中,概未见设有“旗王”一级的官职。这是其一。其二,清朝满族的社会生活军事组织设有八旗制度,此制度是努尔哈赤于明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正式创立。1601年初建时仅三旗:黑旗、白旗、红旗。1615年因“归服益广”将三旗析设为八:原红旗分为正黄、镶黄二旗;原白旗分为正白、镶白、正蓝三旗;原黑旗分为正红、镶红、镶蓝三旗,合称八旗,统率满洲、蒙古、汉军。各旗当中因族源不同分为八旗满洲、八旗蒙古和八旗汉军。满洲、蒙古、汉军同属一旗,旗色亦相同,惟从军、入仕待遇略有不同。八旗人的后代称八旗子弟,又称旗人,后多借指倚仗祖上有功于国而游手好闲的纨绔流氓子弟?。八旗中的正黄、镶黄、正白旗列为上三旗。上三旗内无王,都归皇帝所亲统。兵是皇帝亲兵,侍卫皇室的成员也从上三旗中选用。上三旗之下的五旗:镶白、正蓝、正红、镶红、镶蓝,皆由诸王、贝勒和贝子分统。从以上八旗的管理建制来看,亦未看到有“旗王”一级的官职设置。其三,上三旗明确规定不设王,那么,即便在下五旗中还真的可以设有“旗王”一级官职的话,那也得由诸王、贝勒和贝子们来担任旗王的,而之下的任何一级官员们,是绝对不会有谁敢冒着砍头之罪,甚至是株连九族的灭门之罪,去冒然自称旗王的。再则,假如皇权允许下五旗中的知府州衙可以设有旗王,但为了我们区区一个并不是什么战略要地的小小山村的清明与安宁,朝廷就肯如此轻率地同时派出四个旗王,到此地来捉拿那么一个或许连“苍蝇”也算不上的什么狗屎小贪心官吗?我以为非也。别说是什么正史野史中不会有这样的事,就是那走书诳戏中也断然不可能会出现如此荒诞不经的怪事的。

诚然,《绥德州志》中确实记载有张斌,杨天云,郭正,袁清四人的名号,但其名号后皆未注明他们就是什么所谓的“旗王”的身份。还有,四旗里既不是什么官家的所在地,也不是什么军事要塞,怎么就会突然“调来一位贪心官”呢?而既然有此一说,那就足以证明此地乃官家之地了。但依据“传说”来看,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居然连个地名都没有,这叫官家情何以堪?或许,即便之前有地名,也在“四个旗王”出现之后,就被人们的感恩之心给“缅怀”掉了、“纪念”掉了?

其实,这许多的经不起推敲的问题,足以证明四旗里村名由来之传说的荒谬之处。

而作为村人,为了考证四旗里这个村名儿的由来,除了走访就近长者和查阅周边地方志外,我还曾挨个儿逐字查过许多有关资料。先说村名后那个“里”字。在《周礼·地官·遂人》中有表述为:“五家为邻,五邻为里。”《旧唐书·食货志》中便为:“百户为里,五里为乡。”《明史·食货志》中则为:“一百十户为一里,里分十甲曰里甲。”而在《清史稿·食货志》中又为:“凡里百有十户,推丁多者为长。”其实,里就是古代的一种地方行政建制,也是古时候最初泛指乡村的居民聚落地,后来也指称城市中的街巷里弄,如绥德的二十里(此处里为长度)铺、三十里铺、四十里铺等;再如北京的平安里、安贞里、永安里等。

再说那个“旗”字,在《明史?兵志》中却有这样的记载:“所部兵五千人为指挥,千人为千户,百人为百户,五十人为总旗,十人为小旗。天下既定,度要害地,系一郡者设所,连郡者设卫。大率五千六百人为卫,千一百二十人为千户所,百十有二人为百户所。所设总旗二,小旗十,大小联比以成军。”这些话在说什么呢?很明显,是在说当时军政机构方面的一个标准建制问题。即从每一机构建制的名称,到所含人数的多少,都作了明确的规定。如涉及“旗”字的“总旗”和“小旗”,就清楚地告诉我们说,50人为一个总旗,10人为一个小旗。那么,据此史书之记载,是不是就可以把我们四旗里的村名儿,理解成为就是根据这个“小旗”人数的设定因素而得名的呢?我想这很有可能。因为当时的军政不分家,即便我们四旗里不是什么军事要塞和官家所在地,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小小四旗里亦不在外,所以当时完全有可能依据官家建制——“旗”的名称,和村里的人口数字(40多人),而为其命名的。我以为,或许这才是我们那村名儿的一个正确的考证方向呐。

但是,必须切记,这其中还有一个很是令人感到疑惑和费解的问题,那就是在四旗里周边乃至整个陕北,为什么再就没有出现一个以当时这个“旗”的建制而命名的村子呢?就像前述绥德的二十里铺、三十里铺、四十里铺的那样,怎么就不见再有一个三旗里、五旗里、七旗里什么的村子呢?这似乎很不符合一个地方区域性地名文化的历史特征。

另外,涉及“旗”的地名等解读,就是蒙地县级建制的称谓,和前面介绍过的清时八旗建制的演变了。

而关于故乡村名由来之传说,我和栾世宏先生也曾在电话上沟通过。栾先生告诉我说,那传说是他听徐步墀老先生讲的。这我完全相信。因为早在三十多年前,还在远远没有马蹄沟镇政府的《乡土志》和栾先生的《马蹄沟史话》的时候,为了搞清楚故乡名称的真实来由,我也曾真诚地拜访过令我十分敬仰的步墀公。我想,步墀公是我们四旗里村的骄傲,他老人家作为1933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学院的高材生,完全是一个学富五车的真正的知识分子,他肯定也会积极关注和探究故乡的村名儿的。然而,就像栾世宏先生对我说的那样,当时老人家也给我讲述了所谓的“四个旗王”的传说故事。只可老人家当时把故事讲得根本不复杂,一如马蹄沟《乡土志》中记述的那样简单。当时,我听后的第一感觉就是,我的故乡原本不叫四旗里。那么,故乡原来究竟又叫什么呢?所以,我就又缠着求教老人家,十分渴望老人家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没成想老人家笑眯眯地看了我一会后,却说,后生啊,那仅仅只是个传说嘛,我们村原来就叫四旗里的嘛!

由此可见,无论是马蹄沟镇政府的《乡土志》,还是栾先生的《马蹄沟史话》,其中对于四旗里村名之记述,皆应来自步墀公的口头讲述。但正如步墀公当年告诫我的那样,那仅仅只是个传说,而并非真实的历史。

所以说,对于四旗里这个村名儿,作为本土人士的我们,如有看到或者听到上述的“据说”或“传说”者,切不可将其当做真正的史实,而以讹传讹,误导他人。但对于文史研究者们来说,这事儿却真的值得认真研究探讨一下,尤其是那《明史?兵志》中对于设“旗”的记载。正如我早在我的《闲话故乡出洋名》中对此事结论的那样:尚待进一步考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