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螳螂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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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螳螂门(1)

螳螂门

江湖中流传这样一句话:螳螂刀一出,鬼神也要哭;狂人诀出手,鬼神也流血。

螳螂刀并非一种兵器,而是螳螂拳中的绝杀技。练成它后,使功之人的手指变成金钩,手臂成为铁臂,膀子成为铜胳膊,抡将起来,便如同一对锋利无比的大镰刀,空拳也胜似手持利刃。

据说,狂人诀是螳螂拳的最高层功夫,厉害得令人听之就感恐怖,出手便见血,无人可敌。却不知何故,这狂人诀竟没有流传下来。人们能听到的只有它的传说,久经岁月淘沙,一代代相传,也早蒙上了一层层神秘的面纱,很难再识得真容。

小路像根绳子,从半山腰缠绕下来。小小的宋庄呢,则是这根绳儿末端系的一个疙瘩,瓦檐泥墙,窄窄矮矮。从远处看,这村子走出的上旌旗山的人,极像是沿着绳爬的蚂蚁。庄里的人或捡柴或耕种,都在瞧着老天爷的脸色,做土地上的文章谋生计。

小娥今年九岁,水灵灵的一个小妞子,每天也跟着爹、娘和哥哥一起上山去。别看她小,腿脚却十分灵便,那是从小练基本功的缘故。

早上上山,一家人先在树林里练拳,然后才去梯田里劳作。中午也不下山,只管坐在树荫下就着咸菜吃干粮,午后照样练功干活,待日头落下西边去,才会踏着暮色回家。

小娥的爹是宋庄土生土长的人,年轻时曾去莱阳城学拳,成了螳螂门中的得意弟子,博了一个外号叫老刀。后来,老刀跟师兄冯云一起走镖,闯江湖,出生入死十多年,直到碰上了刀娘,才决意退出武林,携她回了老家,从此做了庄户人,吃一口安稳饭。

说起来,师父还是他和刀娘的证婚人。师兄冯云呢,这些年来照旧跟他走动,一年中总会抽出几天来这山村歇歇。有时老刀也会去师兄的镖局,只是冯云忙,多半见不上。有一年清明,师兄还带了他的儿子冯北斗来,那小子是个机灵鬼,跟小娥的哥哥小刀一般大,两人一见面就玩疯了,惹得小娥也每天跟在他们屁股后面乱窜。

可从那之后,冯云却突然同老刀疏远起来,甚至在师父的寿宴上,老刀也见不着师兄的面儿。一问才知道,皆因他练《狂人诀》,惹得师父动了怒,老爷子一气之下,竞把他逐出螳螂门。自此,便没人敢在老头子面前提冯云的名字。

难道,这《狂人诀》真能叫人变得魔怔了?老刀回到山村后,终日思索。说起这门功夫,他并不陌生。当年在螳螂门时,他和冯云同为师父最得意的弟子,故而有机会接触到它。

《狂人诀》共有两部分,一部是《疯诀》,一部是《狂诀》。但这秘诀并非写在纸上,而是由两只铁螳螂分别演练的。这两只铁螳螂一雌一雄,乃螳螂门的信物,外人轻易见不上。当年,为了解得这铁螳螂里的秘密,师父曾经将雄螳螂交给老刀,雌螳螂交给冯云,看他们能否参透其中玄机。

那铁螳螂铸得栩栩如生,三角头可以灵活地转动,长腿一节拉着一节,刀锯和钩子都伸缩自如。一只翅膀E刻着“疯诀”二字,一只翅膀上刻着“狂诀”二字。铁螳螂的肚子里装有机簧,只要抓住它的两只“大刀”向后摇动,便给它上了弦。之后,它就会慢悠悠地打出几个招式来。

一开始,老刀确实觉得它神奇,但很快就发现,那些招数非常普通,都是他们平日练过的。可它为什么又是《狂人诀》呢?

那段日子,他和冯云守着铁螳螂几天几夜不出门,却没弄出半点门道来。后来师父又把两只信物给收回去了,对他们说,练这个不能死板,老祖师曾经留下话来,说想练《狂人诀》,就别死盯着铁螳螂,去抓只活的来,看看能想到啥?

可活螳螂身上又有什么呢?照样叫人云里雾里。日子久了,老刀练它的心也淡了,不愿在这上面纠缠。他在心里宽慰自己,师父他不是也没练成吗?不照样是高手!

不过,老刀知道冯云从来就没有放弃过。难道说,师兄是因为发现了《狂人诀>的秘密,才跟师父反目的?

这时的冯云已经不开镖局了,早投奔莱阳东南百里外的大嵩卫,做了守城军的武术教习。老刀曾不辞辛苦,步行去见他,谁知竟吃了闭门羹,冯云全然不顾昔日的同门之谊。难怪师父要怒叱他练武练得丧心病狂了。

一晃,又一年过去了。眼见着师父六十大寿将至,老刀开始收拾东西,准备下山,他心里总晃着个小念头:这次不知会不会见到师兄?

  螳螂门(2)

从六月六这天开始,小娥每日里只能跟着娘和哥哥两个人上山了。因为她爹老刀下山给他师父祝寿去了。从那日起,小娥又多了一个习惯,总爱手搭凉棚往山下瞧,看爹的身影何时会在山路上出现。

可这一次,爹竟去了好几天也没见回转。

小娥想老刀,刀娘心里也觉得很不安,做夫妻有些年头了,这种感觉还不曾有过。她是镖师的女儿,从小便喜好耍枪弄棒,跟了老刀后,又学了螳螂拳,胆量不算不大,可这回心里七卜八下,眼皮也乱跳,刀娘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

很不幸,她的预感后来被证实了。第五天下午,小娥突然欢叫起来:“爹回来了,爹回来了!”刀娘一直盼着她能喊出这句话,等得神情恍惚了,猛听她这一叫唤,竞觉得异常虚弱,一屁股坐到地上。

老刀身受重伤,已经熬不了多久了。刀娘觉得头顶上的天塌了,小刀和小娥哭得死去活来。

原来,老刀一进莱阳城,还没等走到师父家门,便听得师父被冯云打伤的消息。老刀撒腿就跑,好歹是赶上了见师父一面。

老爷子已经气若游丝,艰难地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三年前,他之所以将冯云逐出师门,是因为他搞坏了一只“疯诀”铁螳螂,他多卜了几圈弦,铁螳螂肚子里的机簧便毁了。

可没想到,几年不见,冯云真的练成了“狂人诀”,来找老头子试手时,当师父的竟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冯云出招太快了,快得令人匪夷所思。

老头子将剩下的那只雌螳螂交给老刀后,就去世了。其他师弟忙着给师父张罗丧事,老刀却只身一人去大嵩卫找冯云了。没错,老刀早已退出了江湖,可师门的事是自家的事,逃不开,躲不过,他也不想躲逃。

这次,冯云倒是愿意见他了,却对师父的事避而不答。老刀从外表看不出他有什么异常来,可一交手,冯云马上便像换了个人,杀气腾腾,两眼充血,身手快如鬼魅。

从师父的遭遇看,老刀已知道冯云出手非常快,却没想到竟快得不给他一点机会。好可怕的螳螂刀,他的手才一抬,冯云的铁臂已经砍中他脖子,手指勾中他后脑勺,肘部击中他的胸膛。

老刀向后飞出两丈多远,嘴里喷出一股血,人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幸而头脑还保持清醒,冯云冷冷地告诉他,这就是连师父也没练成的“狂人诀”。让老刀赶紧回家准备后事,因为他只有三天好活了。

老刀拼尽最后一丝气力,终于回到山村,他哆嗦着把铁螳螂交给刀娘,嘱咐她定要参悟出“狂人诀”,好为师父和他报仇,之后便闭上了眼睛。刀娘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那只黑黝黝的铁螳螂,任凭两个孩子在旁边哭得昏天黑地,自己只变作了木头。

将老刀葬了后,刀娘的一半生命似乎也随他去了。从此,她不再上山劳作,只是守着那只铁螳螂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