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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新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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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父亲迁移新居后三年的纪念日。

父亲的新居散文

三年前的今天是父亲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迁居。他独自一个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生活七十几年的老屋搬进了向阳靠山的新居。记得那天很冷,一阵阵昏黄的秋风卷着飘零的落叶跌跌撞撞。老屋里人声嘈杂,人们忙着打理父亲的行装。父亲戴着一顶黑色瓜皮帽、头枕着一个白布做的公鸡枕头,一直躺在屋地下搭起的门板上一动不动,身上穿着一身不和时宜的青斜纹布棉裤棉袄,外面还有一件亮闪闪的带有福字图案的长袍子。双脚被绑了麻绳卡在一个布艺的莲花坐上,又从头到脚盖了一张黄单子,头直上放着一张小木桌,木桌上满满的一大碗米饭上面插了一双筷子,周围放有四只小碗,每只碗中装着四块点心。两支蜡烛有茶杯粗细摇摆着火苗,烛心的泪顺着烛壁早已淌到了小桌上。门板下拴着的那一只大白公鸡不时的打着鸣,那声音传开来凄凉悲怆。妈妈和姑姑们在土炕上不停地流泪,哥哥弟弟们跪在门前泪眼婆娑,不停地接过往来的乱步中送来的纸钱,然后在放进门口的火堆中呼呼地烧着,到处飘着烟灰。我坐在父亲的身边掀起盖住了他脸的黄单子一直在哭,婶子一个劲劝我:大侄女,快盖上吧,千万不要把眼泪落在你爸的脸上啊。我拉着父亲的手和他说着话,用手轻轻地给父亲合上微睁着的双眼。父亲不再理我他闭上了眼睛,他把这个老屋和这里里外外的人都装进了瞳孔,一个也不肯放下,又一个也不想带走。我端详着他的模样,灰黄的皮肤、安详的脸庞、挺直的鼻梁,父亲显得那么庄重慈祥。父亲也许是是太累了,他再也听不见亲人的呼唤与哭泣。

亲戚朋友们来为父亲送行,他们都知道父亲生性节俭,所以他们有备而来,带来一簇簇花环放在了院子的周围和门口,要让父亲也奢侈一回。红红绿绿的摆满了半街筒子。下午两点多有人来催父亲上路,婶子大妈们流着眼泪扶着妈坐在了门口的石凳上,一只喇叭吹了一声悲怆的声音之后,几只喇叭便合着吹起父亲平时最喜欢的大秧歌的调子,跟在父亲身后送行。父亲躺在舒适的小木屋中被十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着风风光光地走在大街上,妈被人搀扶站起来在门口远远地望着父亲远去的身影,一脸的木然(他们说妈年岁大了,不让妈送行)。渐渐地,父亲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我担心父亲独居的苍凉,拼命地追着,任凭我的嚎啕大哭,父亲一直拒绝着我的靠近,渐行渐远。泪眼朦胧中,我看见父亲被人们拥着走进了背倚青山的小院,那些人把带来花簇放在屋子的四周,渐渐离去,屋子周围的土墙遮挡了我的视线,我仿佛听见了“砰”地一下的关门声,便觉得头晕目眩,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我不想再说话,一任眼泪横流。回想着过去的苦日子,我的鼻子酸酸的。

父亲一生先后操持着盖了三次房子,可是,这之前却一直蜗居在自己出生的老屋中。

从记事起三婶我们俩家十口人就挤在三间破旧的草屋里,后来弟弟们相继出生,人口越来越多,实在是住不下了。大约是62年,父亲托人从洒河桥附近买了一些木材。腊月初八,父亲带着大哥又找了几个要好的乡邻到山上去放树。山上狂风怒号滴水成冰,后来又下起了大雪……没钱买砖,父亲便领着大一些兄弟们一掀一镐地开山凿石,就地取材。小的'弟弟妹妹们则一筐筐的抬沙抬土备料。两大家子人辛辛苦苦的苦干了三年,新房子终于竣工。大家总算是该松一口气了。大哥也满心欢喜,觉得房子是父亲操持的,我们家理所当然应该住新房。可是父亲却和我们一家人商量说,三叔有痨病,他们家又是一群女孩子,没有能力再操持房子,坚持要把新房子分给三婶家。于是父母和我们六兄妹依旧住在老屋里。

到了大哥22岁那年,有人给大哥保媒。但是当时的条件实在是没钱盖房子,可是又不能不盖。父亲硬着头皮东挪西借凑了几百块钱,预备了一些木料砖瓦,可是泥木工钱却没有着落。好在父亲母亲的人缘好,很多邻居都主动前来帮忙。那年月粮食也困难,别人家盖房都是一日三餐管饭。而我们家只是中午管一顿饭,这让好面子的父亲很是脸红,他挨个给帮工的乡亲们赔不是:真是对不起,实在是没法子啊。还记得这次盖房14岁的弟弟小龙从脚手架上掉了下来,他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嘴角不停地流着涎水。幸好掉在了沙堆上,才没把胳膊腿摔坏。父亲心疼地抱起他“孩子,你咋了,你说话啊?”弟弟醒来后,睁开眼睛。看着自己躺在爸爸的怀里“爸,我这是……?”“你差点把我吓死了!”后来弟弟说他当时肚子疼,自己觉得是肚子里有蛔虫。没钱买药,偷偷吃了半片给猪驱虫的敌百虫。

这次盖的房子又为大哥娶媳妇做了新房,父母和我们还是蜗居在那三间摇摇欲坠的老房子里。

后来我和弟弟们相继长大,父亲母亲为了供他们读书一直没有财力和物力再翻盖自己的老屋子,贫困一直伴随着这个大家庭。到了八十年代初,老房子严重漏雨,父亲才不得不简单地揭了揭上盖,把原来的草房子换成了现在的样子。父亲在一天天变老。后来我和弟弟妹妹们也逐渐成了家,参加了工作各自有了自己的房子。父母轮流到我们几家居住,老房子便闲了起来。

值得父亲欣慰的是他的孩子们没有给他丢脸,二弟、四弟都相继考上了大学,三弟也考上了军校。最小的小妹考上了天津的重点大学。大哥和我虽然生不逢时,但我们的孩子都是大学毕业。

父亲上过几年私塾,是解放初期入党的老党员。在大乡里当过乡长。在村里也当过村支书和石灰窑经理。他公正耿直,在村里有不错的口碑。

在我眼里,他是一位坚强的父亲,一位伟大的父亲。三年前,他独自搬进了那座静谧的小屋,那所属于他自己的小屋。从此,那道土墙,那个小屋,门一直紧紧地关闭着,再也没见他走出来。父亲,我几次走到门外想给您送点您最爱吃的水果点心,我扣了您的门闩,遗憾的是,却始终没有听到您开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