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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的洛带外婆的酒馆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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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寻访一些似曾相熟的地方,看一些生命中有某些关联的风景。每次路过洛带古镇,路过古镇高大的牌坊,我就会想起我的外公,想起一个壮实的庄稼汉担着一挑九里埂花生,由兴隆场出发,经过上百里的路程,在洛带一个叫下街子的地方沿街叫卖。

外公的洛带外婆的酒馆的散文

下街子拆了又建,建了又拆,阑珊灯火处已经没有了旧时的模样。听外公说过,大槐树下就藏着外婆的酒馆,只要在海椒市踮起脚朝东张望,就可以看到杏黄色的酒旗,闻到空气中氤氲弥散的酒香,这儿曾是外公魂牵梦萦的地方。

如今的洛带,已然物是人非,深谙掌故的外公戏言,外婆就是上天赐给他的玉带。

故人依稀,洛带已经是成都的洛带,下街子仍然还是下街子,没有了写着“酒”字的杏黄旗,没有了留住远客的酒香,外婆指着高大的牌坊说,以前,外公就是躲在那儿避雨的,言语间饱含了太多追思和怀念。

自从外公去世后,外婆很少回到洛带,她不愿睹物思人,曾经的娘家没有了熟悉的场景,洛带以新的姿态淹没了外公和外婆的故事,湮灭了去而不返的青春。

在外婆的世界里,酒与外公的`挑子就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印象中,赶鹞子坝的路程比赶洛带要近得多,外公却宁愿舍近求远,一副挑子担到黑走向了洛带。

之前的很多年里,挑子、花生与酒,是外公最为引以为傲的话题,洛带的婆姨、青石板老街和外婆家滚烫的烧酒,成了许多没有出过远门农人心中的天堂。

在外公眼里,洛带是一个沾染浓郁都市气息的地方,可以听到成都府达官显贵骑着高头大马的得得马蹄声,可以嗅得女人透出的脂粉气息,可以从明清建筑的重重叠影里猜想过去。

记得在外公的描述里,酒是外婆最为出彩的东西,如此深刻的领悟,我其实是不懂的,后来看了电影巜红高梁》我居然懂了,那种懂是懵懵懂懂的懂,因为我知道外婆的娘家就是在洛带街上卖酒的,外公喝的酒永远是高粱酒。

外公那个时代的洛带,还只是简阳的一个区,在随处可见古迹的年代,人们是没有古镇的概念的,谁都没有想过挑着箩筐走过的地方竟然会踩着一块有七八百年的大青石,谁也不曾料到禹王宫里的一个破碗竟然会是一个炙手可热的古董,谁也不曾想到古老的破屋子会是声名远播的古镇。

“洛带烟雨,一蓑江南”,我再次到洛带的时候,外公己经走了二十余年,外婆也走了一年有余,踩踏那些古老的大青石,我呼吸不到酒透过肺府的高梁味道,更找不到外婆家阑珊灯火下的小酒馆。

听外公说,当年之所以走洛带,因为洛带是简州的洛带,而鹞子坝是华阳县的鹞子坝,这样古怪的逻辑有些匪夷所思,也许只有外公才能讲得出来。算命先生说,外公运系东方,所以外公不畏百里路遥坚持去了洛带,也就是在洛带有幸遇到了自己一生的贵人——我的外婆。看似波澜不惊,却颇有峰回路转缘天定的寓意。

因为穷,外公没有机会上学,唯一能学的就是当上了苦又累的石匠,石头抬多了,山歌唱多了,路也走多了,深谙了“隔桥不打子”的土道理。

外公是不会讲什么道理的,酒和花生成了他最大的道理,即使临终之前惦记着的也是花生与二两烧酒。

烧酒,自然是外婆家的烧酒,自从娶到到外婆后,外公的生活就再也没有离开过烧酒。早些年,外公交的朋友大多是酒肉朋友,去一趟洛带,花生卖光了,钱也花光了,几个喝得烂醉的年轻人就倚在醒酒桩前呼呼大睡,往往一觉醒来,已是深夜

有时天寒地冻,外公冷醒后无处可去,又只得厚着脸皮敲开酒馆的门喝酒御寒,此时,开门的外婆没有什么好脸色,外公假装视而不见,还得央求外婆赊一碗酒。

赊归赊,外公从没有赖过账,一挑花生上来,酒钱就有了,还捎带给外婆一些好处,外婆起初不收,一来而去执拗不过,还是收下了。

外公在洛带的酒友越来越多,日子长了,熟人多了,在袍哥盛行的年代,却也免去了拜码头的烦忧。有一次,几个外地人在外婆家的酒馆喝酒,喝多了,砸了几个酒坛,正巧让外公看见了,不等外婆呼救,外公操起扁担就是一阵猛打,几个人抵挡不住扔下酒钱,落荒而逃。这一次,外婆发自内心的感谢,然而,外公照样执拗地付了酒钱,他说,要让外婆欠他一辈子!

如今,路过洛带,早已没有了熟悉的痕迹,于是暗暗地恨起了“岁月”这两个字来,简单的两个字淹没了外公和外婆曾经度过的美好岁月。

从牌楼下走过,行走在陈旧的老街上,湖广会馆死气沉沉的,一块一块乱砖铺向有山的地方……

背负着远逝的情结,从破旧的阁楼里蹒跚而出,问了几个路人,竟然没有一个知晓外婆那个曾经顾客盈门的小酒馆,穿过字库塔的倒影,不见了念想中的外公的扁担和那一挑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