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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轮玉曳映素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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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暗了。只一线流光,伴咿呀半声,大红的幔幕扯起,一场好戏要开锣了。

冰轮玉曳映素锦散文

——李碧华《霸王别姬》

子夜时分,天幕上一轮皓月散发着清辉,她站在春末的桃园里,和六百年前没什么两样,广袖翻卷,只咿咿呀呀的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忽起了一阵风,吹得地上谢了的桃花滚动,吹得枝头未谢的桃花跌落。她依旧是那么美,六百余年的时光纵横,丝毫不能侵蚀她的端庄与美丽,恍惚间隐有岁月回环之感。她叫昆曲。百戏之祖,百戏之师。

六百年前,她的诞生给中国古典文化史开始增加了长达六百年且以后还会继续的光彩。水袖飞扬,一回眸,一转身,仿佛凝结了戏里传奇的时光,浓墨重彩人物性格于唱词戏文,重彩浓墨人物身份于袂襟长裾,如月光般细腻而皎洁,不失典雅。纵然光阴让美人迟暮,书卷昏黄,但抹不去昆曲中美人的神采与风骨。“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倦,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从《牡丹亭》的《惊梦》到《长生殿》的《定情》,你瞧,那光影摇曳中凤冠霞衣,轻罗小扇演绎出的是六百年的历史,六百年的韶华。

忽想起,那《长生殿》中未尽的霓裳遗事;忽想起,那《牡丹亭》上的惊梦魂还;忽想起,《桃花扇》里胭脂和泪染就的故国折扇;故国折扇,万里江河山峦,花落风沉,洒向枝头春寒。须知那胭脂和泪,触柱血染,桃花素面甚艰难。不知那黄昏残卷,灯影纹簟,故国郎君何时还?又看这,悲戚鲜血就红桃,滃染开满扇。

有人说,《桃花扇》是李香君的记叙,《长生殿》是杨妃的传奇,《牡丹亭》是杜丽娘的故事。

其实,“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者云云,并不尽然,一折戏再怎样惊异离奇也是远比不上人生的曲折动荡。帝王将相,才人佳子,不像是人间颜色,戏,是抹了脂粉的人生。放大了悲戚、忠义与痴情,源自于人生却是高于人生,香君也罢,杨妃也罢,丽娘也罢,都只是戏文里的.故事,人们幻想中的传奇。于真,她不是那钟于情爱于国血溅素绢点成三两点初春桃花的歌伎香君,他亦不是忠在君爱在国肯以生命为筹码追随自身抱负一生的方域情郎。不过,昆曲言语细腻倒是真,伶人在举手投足间显现故事主角的不凡与华美。戏台上,才是真的惊梦还魂。

你瞧,灯灭了,影没了,声音呕哑嘲哳了,一场戏,完了,人也该散了,终究落下的,只是一地的悲戚。固然一场桃花扇尽,长生殿终,可这一场停了,还有下一场。那国粹从未曾沉沦于岁月长河。昆曲就像那天上的冰轮寒蟾,那千百年的时光轮回之中,也许她在某一段时间会被弃置,就像薄云遮住了残月,或某一段时间被极度追捧,像是十五的满月。其实,月圆也好,月缺也罢,都独自写在她的心中,兀自生出一缕淡然。年华,是对于她之美丽的永恒守候者。那轮月见证了她的美丽与辉煌,她诉说着我国古典戏曲文化的美丽与辉煌,她亦将月光温婉,把千年时光簇攒。

胡琴咿呀,撞钟闷响,云锣低鸣,铿铿锵锵中呢喃着来自六百年前的锦瑟弦管。

你且看那:冰轮缓曳孤映素锦,月桂轻摇独照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