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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不语,我自深情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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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无锡去访游最后一场春时,步履汲汲,偶一回眸,便于那清白肃穆的马头墙外,邂逅了这样一株花木。宽大却丝毫不会显臃肿的叶子,层层叠叠,隐现着一簇一簇粉白淡紫的花,花瓣蜷曲,间或露出小巧秀气的花心,在宅院府邸围绕中越发显得精致清润。

风信不语,我自深情散文

彼时已是暮春,清幽唱晚,暖风从容,眼前鼻端俱是一派清芬。

江南的二十四番花信风止,便堪堪停留在了这一株开的温温柔柔的花木上。

那时还只惊叹于此花木在这一派肃穆宅邸深处竟也能开得如此令人欢喜,半点也无那雨打风摧、缚地为牢的颓景,直到归来无意间翻到了陈淏子的《花镜》,方才知晓那便是楝花,是朱希晦在《寄友》里念念不忘的“门前桃李都飞尽,又见春光到楝花”。

楝花,始于暮春,收梢于初夏。究竟因何心悦上楝花,细细回溯,却原是始于那年无锡墙头初见,晕染于此后岁岁年年。

在落笔氲墨的`精致江南,华辞锦绣的水乡梦畔,隔了一重又一重沉寂静谧的白墙乌檐,恍似那被时光搁置的一场梦境,一切将醒未醒,俱都似睡非睡。恰逢一阵风来,枝头蓦然一片生意盎然,簌簌便次第绽开了这青白江南里的一抹娇艳。楝花在岁月的辗转里不期而至,只往唇间草草抹了一点粉意,清清淡淡便登了场。

温庭筠在《苦楝花》中说她,是在“院里莺歌歇,墙头蝶舞孤”的兀自风华,是在十里长亭向晚的寂寂春深,亦是在墙头陌上探首张望的阒然无人。担得起风华绝胜,亦耐得住寂寞宁静。纵然你的眼中不曾落入我半分,但若是你来,我便一定红妆相候,付尽一腔温柔。纵你不来,我亦能风轻云淡,守得一人的安闲自在。

妾本菟丝草,蜿蜒绕君生,拟将缠指柔,松君覆雪眉。有些话语,未必非要宣之于口才能惹皱池波;有些情愫,纵使深埋地底无法破土也足以撑起一腔骄傲。

因深情,是不问归处的。

被人传唱经年的苏三,后世说她,总说此女子贞毅惊人,一路追随奔波,终得以唤回三郎的爱。然而,若非抱着足够决绝的勇气,有哪个女子,能够于相遇的最初不问回报便倾一己之力相助,于苦等心上人音息杳杳无果时,非但没有痛哭流涕终日垂泪,反而冷静得收整好行囊,孤身往京城去做一场追寻?

寻的,不过是一个结果罢了。

世人只看到那个美好团圆的结果,又有几人能够真正触及那一身因深爱而坚强的矜傲呢?

“莫道关山隔,千里共婵娟!青丝带身边,苏三把郎盼!盼郎几载归!盼郎锦衣回!盼郎几载归!盼郎锦衣回!高楼眺望路遥远!不见王郎会苏三!”

婉婉陈述,唱的颇是大气铿然,却终还是在那最后一句,向来骄傲冷静的女子,漏了心底那一分藏得极深的哀怨。

开在时光更迭里的楝花,见多了百花争艳的绮丽,也见过了山河万朵的美好无涯,尚且能安静守候于沉寂悄然的深门重户,独自静默,熬得至此,又怎会缺那入骨入皮的风骨?

不过是,深巷花朝都一一看遍,便越发知晓那盛世繁华之下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一人共白首,举案画眉羞。

你愿意给,我亦有底气要。

她的眸里冷到可封冰雪,遥远如不可攀折的高岭之花,无人顾处,也可回身拂落一身落雪,往那眉间含上弯弯的情意,在那朱唇点上抹绛色,为他无意间一笑一顾倏然胜放。

这样笃定而不求回报的独自欢喜,大抵真的是来自于内心深厚的底气。

笙歌四起的扬州歌馆,暖风拂帐,缠绵缱绻。汤恢在水雾朦胧的河堤柳影深处寻觅,步履踱踱,梦醒一番,又梦一番。忆往昔西湖行乐,思斯年尘扬酒软,帘栊无言,窗外禽语呢喃。一晌贪欢,待到倦去,在楼台小角嗅到一阵轻风送来的幽香。这才在一场时光大梦里真正醒了——

原来是风到楝花,二十四番都已吹遍。这番深情,待看到楝花,也算是不枉付了。

是谁在帘下痴痴而笑,恍如窥见经世迷离的大梦一场,甘愿沉醉,不知何年。

有阿婆在树下细细收理,一问便笑弯眉眼:

楝花啊,晒干以后绣枕,好入眠呐。

细细小小的花,收妥了整笼时光,低眉敛目,清清淡淡亦深情款款,一如那年初见,莞尔一笑,赠你不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