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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乡村的孤独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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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村子说小不小,说大不大,距离奔腾汹涌的滦河二十多里地,静默地守望着擦肩而过的河水,如痴怨的妇人,思念远方的丈夫或者孩子般地矗立着。

一个乡村的孤独散文

从我五、六岁记事起,大地震的余悲已经消除得七七八八了,除去仅有的几家残垣断壁,基本上都重新盖起了新房子。谁都不可能总生长在阴影里,即使没有滦河水的直接冲刷,有那夏天的暴雨,也会把内心深处的裂痕打得麻木后而逐渐合拢,将伤痛掩埋起来,好像女子生小孩开刀一样,剧痛后有松口气的感觉。虽然每当重要的时节还会涌上来,搅合一阵,却也好多了。颓废不是要活下去的唯一选择。

不久,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效应开始显现出来,伤悲就留给风吧,向前奔的念头激发了村里人的热情,即使一个人的家庭,也被土地燃烧的热血沸腾了。

父亲挥舞着皮鞭,扶着耕犁,“驾、驾”的吆喝声响彻很远,用深藏已久的锋利的犁尖,兴奋地豁开平整而贫瘠的土地,远处的同样嘹亮也传到父亲这里,应和的声音此起彼伏,是一场乡村音乐盛宴吗?母亲将混合着汗水和希冀的种子,播撒到冒着浆液般湿气的土里,用脚踩上一踩,压出一溜笔直的印迹,额,如果父亲是唢呐,母亲就是钢琴了,蹦跳的孩子就是笛子,轻盈灵动,弹响了大地变奏曲。孤独就留给风吧,劳动后的温饱是此时乡村舞动的主旋律。

太阳给予村里人温暖的同时,也烤干了人们的口袋。大街上及其稀少的卖冰棍的声音,总是让人既期盼又讨厌,一分钱、二分钱一根,最好的五分钱。可母亲从鸡屁股、鸭屁股里抠出来的钱,好像攥在手里就踏实而安稳,可以自豪地向邻家伙伴炫耀,攥出汗来了,也不想花,馋得流口水了也不想放。打补丁的衣服上,最结实的就是装钱的口兜。回家吧,喝口五六十米深的甘甜泉水,母亲说了,胜过无数根冰棍呢。晚上睡觉,肆意地蹬开被子,说着梦话,搅乱了父母的心,却一无所知。活的纯粹,想的单纯,孤独就留给未来吧,我没有时间去想它,明天,还要顶着星星和父亲去割黄豆秧呢。

天还没亮,父亲就醒了。我十几岁了,必须要醒了,稚气被有念头的时光提前消磨掉了。少年老成也是迫不得已,扛着家庭富裕的担子,我努力追上父亲的步伐。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抓住豆秧,挥动着,一下,两下,三下,直到太阳放射出红红的光芒。捆好,扛起,回家。吃完玉米粥还要去镇里交粮食税,每年近千斤花生的税。坐在车上,村里人难得享受片刻的孤独,失神地想要是不交这么多,就可以攒几年下来,翻盖房子;或者给孩子定下亲来,送上门礼了。哎,再多干几年吧,希望年景一年比一年好吧。

地震余生的老人,在年景一年比一年强的蹉跎里,褶皱成一把手,挥一挥,便无奈地陷入了无尽的黑暗里。

过年了,按照辈分,少的被长辈领着,一一到本家里去拜年,从我记事起就没有断过,长辈们在家里等着一小群,一大群的同族人来喊一嗓子,“过年好”,狭窄或宽敞的屋子挤满了人。孤独就留给了鞭炮了,在震天响的刹那,烟消云散。欢声笑语中,一茬茬的人出生、长大,血脉里的希冀都是同根同源的,是的,年景越来越好了。谁都敢端出包好的饺子,炒好的菜了。勤奋地活着,难得的享受,那份饱经生活磨砺的厚重,从来没有空虚过,即使贫穷得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二十世纪终于去掉了税,而且还给了土地补贴。太阳好像比以前亮了,月亮也比以前温柔了。父亲开始打牌了,每个月兜里的零钱比以往一年的还多。赢了,高兴地吸口烟,陶醉在抓牌的运气里;输了,抽着烟,拿起锄头,去地里干活了。母亲依然细心地耕耘在小小的院子里,各式蔬菜从来不会缺场,哪怕只有几株,也让家里人尝尝味道。秋天的收获不仅是在广袤的田野里,还有这狭小的院子里。叔伯家的兄弟姐妹们都距离远了,好像被岁月抻长般,难得聚一聚,昔日一块下地收秋、疯狂的日子,就这样被生活的甜蜜融化了。心还是那颗心,可路灯却点亮了道路,没有照进小小的身躯里面。

又一个十年的跌宕起伏。晚上的`小村愈发热闹起来,宽阔平坦的街道,铺就柏油,路灯点亮后。银杏树和人的影子叠加起来,影影绰绰的,斑驳了笔直的街道,凌乱了单纯过的思绪。

吃过饭的人们纷纷出来侃大山。村干部不知在训斥哪家男人欺负了哪家男人,邻里纠纷总是激化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外出打工的回来了,在老槐树底下一聚,趾高气扬地讲着外面世界的奇闻;跑买卖的来了,粗生大气地宣泄一番,算计着村里人艳羡的目光,点燃二十几块的香烟;老人们对着吵吵嚷嚷的人们教育两句,便在年轻人的不屑中,偃旗息鼓,沉默地去墙角抽大旱烟了。时不时咆哮而过的汽车,喇叭鸣的震天响,好像坐进车里就是天子般,任谁都要让他三分。一溜烟地吹过,却没有带走孤独。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竟然粗俗得不认长辈。

穷惯了的村里人,被孤独陪伴了几十年,竟然没有察觉,单纯的想法,坚定的信念,如海上的灯塔,一直引领着朴实的村民到现在;而今发达喧嚣至极的今天,却被一张张红色的纸隔开了,近在咫尺,却好像远离天涯。我回家看见了叔伯,再也找不到儿时的幸福荡漾在满是褶皱的脸上。

物质是什么,是幸福,还是慢性毒药。原来,在岁月的沉淀里,如果缺少了丰富的精神食粮,即使你给予他再多的财富,也不会有成正比例的幸福。一如父亲年轻时的劳动,是为了孩子,苦是责任和未来,财富从来不是唯一的目标。而今,父亲年复一年地重复着今天的日子,没有波澜,没有内涵,就是简单的过日子。

村子里表面的热闹与真正的孤独形成鲜明的对比。于是,我每次回家都窝在家里,听母亲唠叨村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一整天。静默中,谁来填补村里的空白,

真正消除那潜藏在深处的孤独呢?我想,只有读书了吧,才能恢复已经有些残缺的一条腿,还有别的途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