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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灭的英雄梦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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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灭的英雄梦散文

我的故乡“沧州”被誉为“武术之乡”。当然这和我的“英雄梦”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最初大概追溯到:从我开始一部部看动作电视剧说起吧!《霍元甲》《陈真传》《再向佛山行》……我成长的八十年代,自从村子里边陆陆续续有了黑白电视机起,我就和那些大人们一样热衷于这些早期的动作片。那个时候电视节目相对比较匮乏,最初对于小孩子都爱看的“动画片”,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偏爱。反而是这些比较成人化的电视剧,那些武功高强扶贫救弱的侠义之士,刀剑泯恩仇的畅快!常常看得我热血沸腾,心生向往!

别的女孩子都喜欢漂亮的衣服,好看的头花。我却对这些嗤之以鼻,我纠缠着父亲先是给我做了一把“小木剑”,一放学就拿上它领着一帮孩子,到村口的河边操练起来,当然全都是毫无章法的乱舞一气。我那时候最得意的事,就是我能爬上河边高高的杨树,去掏“啄木鸟”的窝。“啄木鸟”的窝一般在杨树顶端的树洞里,一般孩子可不敢爬那么高,更别说女孩子了。小小的“啄木鸟”羽毛还没有长全,就被我毫不怜惜的一把掏出来,那个时候可不管什么益鸟不益鸟,一切全然从好玩出发。

当我从高高的树上哧溜一下滑到树下,那种像飞一样的刺激,让我浑身的汗毛孔都畅快淋漓!当然这个时候我的裤子和腿就比较惨啦!腿上常常是旧伤添新伤,裤子就更别说了,起毛跳线,邋遢地完全没有一丝淑女的形象。我带着一帮孩子到“打麦场”翻跟头。赤足到淤泥里挖泥鳅,泥巴抹得满身都是。常常有些娇弱的小女孩,被我粗暴地骂哭了,这时候免不了家长领着自家孩子,到我家门上告状。父亲总是陪着笑脸,纵容的假装训斥我几句,而我根本就不拿这些当回事。

我拿着小木剑耀武扬威,一个招式就把家里的床单挑了一个大口子。我还常常和哥哥过招,把哥哥的胳膊划破,家人说我几句,我一剑就把屋门上不牢靠的玻璃杵掉了。我就像个暴力份子,在父母的娇惯下横冲直撞。

小学的大门在村子南面,而我家住北面。为了不绕道,我上学是基本不走大门的,都是爬墙,快两米的高墙,我一个助跑攀住墙头,双腿一蹬毫不费力的翻过去,为此没少让老师罚站。我和我的同桌,前桌、后桌的同学,经常骂仗加动作一起来。光荣的打出一方天地,打成孤家寡人。至今脸上还保留着,当年战斗后的疤痕。

再往后随着《射雕英雄传》一大批金庸、古龙著作改编的港台武侠剧,迅速的蹿红之际,我对武术的痴迷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先是已经工作的哥哥参加了县里的“武术班”。每次他回家休假的时候,我总会缠着他教我几招,最喜欢的招式就是“打旋子”,哥哥能绕着院子连续旋上五六个,那姿势即威武又十分飘逸!我敢说:“如果当时哥哥换上武侠剧里白衣飘飘的古装,简直活脱脱就是一个英气逼人的侠客啊!”可由于我基本功太差,学了很多次也练不好这个招式,反倒是常常搞得晕头转向,摔了不少“狗啃屎”的大跟头。

我的“小木剑”,这时候也换成了像模像样,没开刃的“钢铁宝剑”。我还求着父亲给我买来一只“竹笛”。这被我号称一剑一箫走天涯。我把哥哥的各种“拳谱”“剑谱”摆在窗台上,一本本照着练,自以为能像武侠剧里演的一样,如此就能练成绝世武功!只可惜总是记住这招忘了那招,始终没有无师自通。

后来我终于有机会,加入了学校附近的民间武术班。每天下午放学后,吃完饭,我就匆匆赶到武术班。踢腿,蹲马步、打拳,各种基本功,挥汗如雨!清楚的记得那无数个夏夜,月亮的光,有任何霓虹都无法比拟的美!大槐树下的凉风,那习习惬意!疲累过后,无梦酣睡的一个又一个,万分满足的夜晚。

看师哥师姐们演习各种武术“套路”,眼红心热,跃跃欲试地那种高昂的情致!

奈何对于十几岁的.孩子,才开始练基本功,已经有些晚了,骨骼多半已经僵硬。加之小孩子爱玩的天性,毅力不够,半年后也没练出什么名堂,就草草收场了。

那时候也有一些比较好动的同学。我们常常在夏夜的晚饭后,聚到村口的大石桥边,玩捉迷藏,侃大山。

有一天其中一个男同学提议:“我们干脆也组织一个团队,或帮派吧!武侠小说里不是有什么“华山派”“昆仑派”……”

“可是人家武侠帮派里都是会武功的,我们又不会武功搞什么帮派?”也有人提反对意见。

“不是还有唱歌的“小虎队”吗?既年轻又好看,我们也效仿他们;就叫——“黑龙队”?“黑龙”比“小虎”还威猛……”

“反正都是玩,随便吧!”

就这样“黑龙队”在那个我上小学四年级的夏天正式成立了。队长是提议的男同学张宝,副队长是我。作为庆贺,队长请我们这十多个小兵吃冰棍。

此后的日子我们队员常常聚集在一起,满村子乱跑。常去的是张宝家的老房子,他家的老房子早就没人居住了,他家在别处建了新房,这里就空置了起来。院子里有两棵粗壮的果树,我们常常坐在树杈上嬉笑打闹。有时候张宝几个男生会买来汽水,西瓜分给大家,说是用父母给的零花钱买的,大家也都没当回事。

不久后的一天下午,校长忽然把张宝几个男生叫到办公室。后来又陆续把我们队里的成员,分别叫到办公室。我们这才得知,原来张宝几个男生,为了请客,竟然到村民家里偷人家的废品去换钱,被当场抓住并告到了学校。

那个灰色的上午,老师领着我们全部成员,排着大队到村委会,路上村民指指点点,目光就像毒蛇一样扫视着我们这些孩子。村里的“广播室”一遍遍广播着孩子家长的姓名,叫每位家长到村委会领人,签署保证书后,把自家孩子领走。

这件事在当时封闭的乡村,不亚于一场风波。村里人的风言风语快速散播着,说什么的都有。我们这帮刚刚十二三岁的孩子,成了大逆不道,恶贯满盈的歹徒。更有甚者,有鼻子有眼的说我们有帮主,有帮主夫人,还有见不得人的勾当。这时候孩子已不是孩子,成了各个路口丰富谈资的广而告之。

各家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秉着息事宁人的想法,都没出头干预什么。父亲倒觉得十分可笑,他没有批评我,只对着害怕的我说了一句话:“我相信我的女儿”。就这一句话让我铭记了一辈子!

过了些天,课堂上老师用粉笔写了“黑龙队”“黑龙会”几个大字,笑嘻嘻地和同学们讲起来:“知道吗,你们这些成员就区别在“队”和“会”的区别上了,要是“会”公安局早就给你们抓走啦!”

说完老师轻快地擦起黑板,随着粉笔灰纷纷扬扬地落地。我的“英雄梦”彻底落幕。

从此以后我的性格发生了逆转。我再也不爱嬉笑,不爱打打杀杀。极其文静内向,一路沉默寡言到我的中年……

二十多年过去了,也许所有人都忘记了,可这件事始终是我关于少年时期,柳暗花明记忆里很大一笔颓败的灰色。

我想,当事人的十几个孩子,在心灵上肯定或多或少都受到了伤害。偷东西的理应受到惩罚,但在大庭广众之下,对于未成年人名誉上的侵害,却没有一个人从孩子的角度,从保护他们的层面去考虑过。对于其它毫不知情有偷窃行为的孩子们,更觉得有点儿无辜!

二十多年的岁月,太阳明晃晃的刺刀一般的鉴证下,这帮孩子无一人有过触犯国家法律的行为。

姥 姥

姥姥是个不足一米六的小脚老太太。但她养育了我三个,身高都是一米八五往外的舅舅,身高一米七多的小姨和我的母亲。当然这更多的遗传自我一米九高的姥爷。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四五十年代,我很难想象姥姥瘦小的身子,怎样去经营七口人的大饭桌。把这一大家子养活的如此健壮。

姥姥的手很灵巧。不像母亲在当时是个笨姑娘。

每年一到了冬天,姥姥就会在我家住上些日子,把大人小孩的棉衣,棉鞋、棉被,都拆洗一遍。这时候她总是盘腿坐在我家炕头的窗户下,阳光透过白窗户纸折射出油画般的意境,笼罩着她老式盘扣的黑夹袄,黑棉裤、花白头发上利落的发髻!姥姥眯着双眼一边做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和我母亲随意的聊着家常。那些年我们姐妹几个的新棉衣,总是干净整齐又漂亮,这种漂亮一直持续到姥姥去世之前。再往后就要忍受,母亲笨手笨脚做得不合体的棉衣了,那棉衣不是袖子肥瘦不一,就是扣子上下不协调。

那些年,母亲常带最小的我去姥姥家,弯弯曲曲的小土路,自行车要骑上快一个小时才到。

路上要经过一条长长的大河。有一次母亲又带我去姥姥家,骑到河沿边的时候,她的裤脚突然缠到车链子里,母亲一下子摔倒了。母亲摔倒的同时,自行车还没有倒,坐在后面的我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如果车子倒下去,我就很有可能直接滚下河沿,落到四五米深的河水里,母亲及时的意识到了这一点。她顾不上还缠在自行车链子里的裤子,也不管身上摔倒的疼痛,急忙站起来把将倒的自行车扶稳,这才化解了我的一场危机。那年我也就四五岁。

姥姥家坐落在她们村子西面的边上。在一片枣树园子里。枣树园子有上百棵枣树,无一例外的全部都是枣树。枣树林最前面是姥姥家五间老房子。枣树林后面是为三个舅舅建得一大排新房子。那排新房子,最后只有在当地当校长的大舅一家居住。二舅和三舅都当兵转业后落户城市。

姥姥家卧室里有一个深褐色的大衣柜,大衣柜的顶层,总是放着很多可口的点心。每次我一去,姥姥总会笑眯眯地把我领到大衣柜前,给我拿出好吃的。

姥姥和姥爷话都不多。先去世的姥爷走时我还小,残存的记忆里,姥爷黑瘦且个子很高,高的几乎比我常在自己村子里,所见到的任何老人都高。后来问过母亲,母亲说姥爷身高有一米九!他威严的脸上皱纹如壑,总是拿着烟袋锅儿坐在屋檐下沉默的吧嗒着!可惜姥爷身高的优势,只遗传到我舅舅他们一代,接下来我们姐妹和我的表哥表姐们,身高都不十分出众,男男女女都算上,也没有一个突破到一米八的。

过年的时候尤其喜欢到姥姥家去。这时候三舅就会回乡过年,他和大舅会分别给一帮孩子,每人十块钱压岁钱,在八十年代十块钱可是大票子。可每次过年总也不见二舅回家,母亲总说二舅在市里当领导工作忙,可我心里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小孩子的好奇心总像一阵风,刮过了,也就算了,在母亲的一再搪塞下,也就失去了刨根问底儿的耐心。

我和几个表姐表哥,在枣树园子里到处疯跑,唧唧喳喳地欢笑声,引得树枝上的麻雀探头探脑地看,那意思好像我们几个,把它欢叫的权利给剥夺走了似得!一个不慎我被一块砖头绊倒了,磕在枣树根上,嘴唇鲜血淋漓立马肿成了小猪八!于是那一年的大年初我就这样顶着猪八嘴,只能龇牙咧嘴地享用美食了。

爸爸和我最喜欢姥姥腌得“酱咸菜”。那咸菜是在秋天酿好大酱以后,选用又细又长的白萝卜,必须是未长壮的小萝卜才可以腌透。萝卜洗净晾干之后,放到酱缸里密封,待到冬天再食用。那时候酱的馥郁清香,恰到好处的咸滋味,一概精华都被萝卜所吸收,入口清脆味道鲜美,直到如今都让人难以忘怀!

还有姥姥制作的“醉枣”也是我的挚爱。每年秋天,姥姥家的枣树园子里都会收获很多红枣,品质好的都出售,余下的品相不怎么好的还有很多,因为年年吃,孩子们都提不起兴趣了。

这时候姥姥就会拿枣子制作“醉枣”了。要在红枣没干透以前,洗净晾干后装入玻璃瓶子,倒入少许白酒以后密封,也是到了冬天再拿出来食用。这时候的“醉枣”不仅保留了鲜枣的饱满,还有一股并不惹人讨厌的酒香,白酒经过发酵已经挥发掉了酒精,冬天水果稀少,馋了的孩子们都把这“醉枣”当成极品美食,我似乎总也没吃够过。

噩耗来的很突然。七十多岁的姥姥,在一天晚间的睡梦里无疾而终。我那年十岁。一直到姥姥入土,都没见二舅回来奔丧。

我这时才知道:“二舅在前二舅母去世以后再婚了,当时表哥已经十七岁了,他坚决反对这桩婚事,并跑回姥姥家,希望他的想法得到老家人的支持。家里人只是劝慰开导表哥,可表哥一意孤行,多次写信辱骂二舅和现任二舅母,最后闹得断绝了父子关系。我二舅更是把这一切怪罪于老家人的头上,以为是家里长辈的怂恿才致使表哥这么做,由于身在两地缺少沟通,问题渐渐僵化。

后来表哥真的就在老家落户安家,老老实实的当了一辈子农民。而二舅母和她带过来的儿子,倒是和二舅在市里优越的环境下,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上一辈人的恩怨纠葛,不是小一辈的能完全理解的。也许二舅只是不知道多年以后,该怎样面对自己在老家的儿子!

我想,姥姥的梦中都是带着遗憾的吧?如今,她和姥爷的坟茔,长久的沉默着,等待着他们二儿子的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