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少年时代散文

——谨以此文献给和我一起成长的时代和伙伴们

春

我的少年时代是在偏远的乡村度过的。村西一公里处是南北走向长龙一样的群山，村前是一条自西向东的蜿蜒小河。每到春天，暖风习习，天气总是向亮亮的。小河的冰悄悄解冻，河水叮咚，涓涓地流淌着。

两岸的小草最先发出了新绿，婆婆丁就藏在其中。那时的下午从不上课的，我就和小伙伴们拎着爸爸用柳条编织的小筐，瞪着大眼睛找宝一样在小河两岸寻找着婆婆丁。挖回来，摘干净，放在水盆里泡上一宿就不那么苦了。这样的季节青黄不接，婆婆丁就是我们餐桌上的美味，婆婆丁蘸上母亲亲手炸的鸡蛋酱，真是香极了。每每这个时候，我的肚子都会吃得鼓鼓的，好不过瘾。春天山花烂漫，我和三妹带小儿偷偷跑到山边儿，折几枝映山红回来插在罐头瓶子里，好看极了。我家的小草房里也立刻香气四溢，充满生机。

春天的小村子

绿树环抱，淘气的我们折几枝柳条做些长短不一的柳笛，吹得呜哇作响，大人们嫌我们损害树木，影响他们休息，站在大街上就是一串吵骂，我们早就一溜烟跑远了。那个季节，家家园子里的果树花都开满枝头，有粉色的，有白色的。当花儿谢了，我就天天盼着杏儿李子们长大。好不容易长到指甲大，馋嘴的我们就偷摘几颗尝尝鲜儿。哎呦，好苦呦！就这样我天天盯着它们，和它们一起一天天长大。

春天，小母鸡也长大开张了，我很喜欢听母鸡下完蛋咯咯叫的声音，这时候我会迫不及待的跑到稻草编的鸡窝旁，没等母鸡亲热够她的孩子（鸡蛋），就伸手去捡，结果母鸡慌张地站起来，伸长脖子猛地叨了我一口，好疼啊!我气急了，就随手捡起一根木棍，把母鸡赶出了鸡窝。

这时，我听见旁边十字路口老榆树下那个卖冰棍的老太太在喊——冰棍儿了冰棍儿，一毛钱两根儿，鸡蛋换冰棍儿啦。我被叫卖声诱惑去，闻着奶油冰棍的甜香，不忍离去。就围着冰棍箱子转了两圈。要知道，那时吃根儿冰棍儿也是奢侈的举动呢。我看着手里的鸡蛋，眼珠儿一转：趁着妈妈上班，姐姐妹妹没看见，拿这个鸡蛋换了两根冰棍儿吧。可是我没想到的是母亲上班前已经挨个摸了小母鸡是否有蛋。惨了。妈妈下班发现鸡蛋少了一个，就把丢蛋的母鸡好顿打嘴巴。打在母鸡身上，可是疼在我心上啊！我的心很不安，脸偷偷的红了。到现在我还很怀念那带有奶油香甜的味道。

每到春天，上级卫生组织就派工作组到村里挨家挨户的检查卫生，合格的下发“卫生合格证”。妈妈上班忙，爸爸天天到镇里教书，他们顾不上那么多。我们姐妹一听来检查的，赶紧收拾，扫地的扫地，擦桌子的擦桌子，把不顺眼的东西全藏了起来。把个小屋子弄得乌烟瘴气。不过收获还是可观的，我们终于拿到了“卫生合格证”，贴在墙上，看着那红红的“十”字，心里美滋滋的。等到妈妈想找的东西找不到时，问我们，我们也不知道藏哪儿了。

春天是防火期。每到这个时候，我们的老师就把队伍拉出来，领着我们走在大街上，教我们一遍遍大声喊：“春风大，草木干；风大不烧火，野外不吸烟；家家防火，人人有责！”更有意思的是家家都要传递一个木制的防火牌，一天换一家。那个时代，信息的传递除了靠广播报纸，就是靠人了。不过这样的举动也真的加强了人们的防火意识。

夏

夏天里的蝴蝶可真多，色彩缤纷的。我喜欢捕蝴蝶，每当看见美丽的彩蝶，就立刻脱下花衣裳，对准正在飞舞的彩蝶抛过去，蝴蝶和衣服一起落地，轻轻掀开衣角，用手捂住蝴蝶，抓住它的翅膀，然后用细绳系住它的腹部，把捕来的蝴蝶系成一串儿，拽着线绳的一头，让它们翩翩起舞，那胜景也许你没看过。我陶醉其中，花衣服却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后果就是母亲的严厉责骂。要知道，那时很困难，虽然父母都上班，但工资不高，家里孩子又多，买件衣服多不容易啊，用布票买来布，为了省手工钱，妈妈白天上班，晚上亲手为我们裁剪，用那种老式的缝纫机做衣裳，多辛苦啊。听着母亲的训斥，想着母亲的辛劳，我的眼泪在眼圈直打转儿，我真恨自己太贪玩了。

夏天的雨一下就是三两天，雨还没有停，我就穿着雨披和靴子，端着一个大茶缸子急不可耐的跑出去，到各家的杖子上摘木耳了。杖子边儿滑，我就一手攀着杖子，把茶缸放在臂湾里，另一手摘木耳，黑的白的都有，不一会儿，就摘了一缸子。乐颠颠儿地跑回家，洗一洗就吃了。也许是妈妈下的大酱香，也许是那个时候穷，我觉得木耳蘸酱就是我当年最好的免费零食了（嘻嘻）。

在那个没有电视没有电脑的时代，一下雨我们玩耍的空间就少了。听着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和着蛋鸡的咯咯哒声，我渐渐进入梦乡。当我醒来时，发现我的头已钻进炕柜下面，怎么也出不来，急得我直哭，最后是大姐和三妹把我弄出来的。可笑吧？姐姐说：你都睡一下午了，我们等你扔口袋玩儿呢。我一听，来了精神。我们玩儿扔四个口袋的，每次手里只能有一个口袋，其它两个都在空中。如果你小脑的协调能力不好，扔不了几个就输了。那时的我们姐妹都很厉害，谁也不服输。口袋轮流扔在半空中好半天也掉不下来。

雨后村子里的街道很是泥泞，假如你穿的鞋没有鞋带儿，就有可能脚丫子走在前头可你的鞋还在原地粘着呢。天晴了晒上一天半天的，就会有道眼儿了。晒上两天，涨水的小河套的水位也下降了不少。虽有些浑浊，但水温上升，河水热乎乎的。我就趁着爸爸妈妈上班，偷偷领着弟弟妹妹们来到小河里憋坝捉鱼了。那时小河里的鱼儿可多了，抓了一条又一条，放在罐头瓶子里，准备回家养着看着逗着玩儿。有时不小心弄了一身的泥，怕妈妈打，就干脆脱光了衣服，在河水里把衣服洗一洗，晒在岸边的草丛上。这时我们就洗个痛快，在水里憋坝，打水仗，欢笑声老远就听得到。我们玩累了，就漂在水面上晒太阳，闻着岸边野草和蒿子清香味儿，觉得很舒适，想睡上一觉。阳光很足，不一会儿湿衣服就晾干了。我们姐弟带着胜利品带着喜悦，满载而归。结果是妈妈不知道当时的我们玩儿得有多开心（嘿嘿 ）。

夏天也有少雨干旱的时候。那是一个周日的上午，父亲把两口大水缸绑在手推车上，准备到村北的大泡子里拉水浇园子。我家女孩儿多，弟弟还小。姐姐要在家帮母亲照顾弟弟妹妹。我就是父母的好帮手了。去时，我坐在手推车上，到了泡子旁，父亲吃力地用水桶拎水往缸里倒。舀满了，父亲在前面拉车，我就在后面推。真累呀！父亲一定更累，你看，汗水从他的脸颊上往下流淌着。由于父母精心，我家的小园侍弄的很好，各种蔬菜都有，黄瓜豆角茄子小葱韭菜等品种繁多。但小园里就是没栽洋姑娘儿。我很喜欢洋姑娘儿，既好吃又可以咬出响来。我家东邻园子里倒是栽了几棵，我天天看着眼馋。一天夜晚，窗外月光皎洁，我怎么也睡不着，于是悄悄爬起来，溜到邻家园子里，偷了一大把姑娘儿，我的心咚咚跳个不停。还好，没有被发现。可是每每看见邻居，我都心神不宁，很自责。

那时的我特别贪玩儿，妈妈上班忙，把一些家务就分给了我们。姐姐照看弟弟妹妹，我负责挖野菜喂鸡鸭鹅。有一天我忘了挖菜，妈妈下班回来，鸡鸭鹅都伸着脖子围住她叫。

妈妈说：“二梅，你挖菜了吗？”我小声说“我，我忘了”。妈妈生气地大声说“不挖菜，拿什么喂这些张口兽？粮食不够吃，能喂它们吗？你也太贪玩不听话了，不教训你一顿你不长记性”说着就一把拽过来把我扔在炕上，把我的裤子脱下一半儿，露出屁股，用扫帚边打边问我“你还敢不敢了？”当时的我太犟了，宁死不屈啊，虽疼可就是不讨饶。就这样我因为淘气贪玩多挨了不少打。妈妈教训孩子的办法虽然不可取，但是还是不同程度地培养了我们的责任感。

那时，我们乡村的娱乐活动很少，有电影看就是最高兴的事了。那时不常有电，电压也不稳定，好不容易盼来了一场电影，可是要么放电影前没有电，要么就是演着演着停电了，还得等。急得我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自己村演完了没看够，我们一群小伙伴就手拉着手，摸着黑儿，到外村儿看，记得电影《英雄儿女》我就看了好多遍，电影里的经典台词和对白我都会说了，电影里的插曲《我的祖国》就是那时学会的。

那时家家户户都很穷，一般人家买不起收音机，我家却有一台半导体收音机。我的姐姐很爱学习，常常跟着广播学英语，晚上没有电时就在蜡烛下看书。有一天蜡烛只剩小半截了，姐姐把它放在收音机上，这样能亮一些。可是她学着学着就睡着了。当发现时，蜡烛把收音机烤出一个圆圆的小窟窿。幸好没烧坏，还可以听到声音，但是不如从前的音质好了，还有杂音。那时每天傍晚六点半都是小说联播的时间。妈妈做好了饭菜，却怎么也叫不动我们，我们姊妹五个正趴在炕上，围在收音机旁，听刘兰芳惟妙惟肖地讲评书《岳飞传》呢，正听得入神，哪里想吃饭呀，还怪妈妈太吵呢。

秋

秋天到了，下乡知青来了。我们在村东门外敲锣打鼓，夹道欢迎。听说他们从城里来，连韭菜和小麦苗都不分。我们站了半天，几辆周围插着红旗的解放牌140才开过来。我们大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那时村子里很少来汽车，汽油味也让我着迷。车过去了，还没到等老师说完“解散”，我早就跟在汽车后边跑了。知青们被分到三个生产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很想不通，城里多好啊，干嘛要来这偏远落后的农村干脏活累活呢？第二年春天，村上特意为知青们建了一幢新砖房——青年点儿。记得墙头上写着“农村是一个广阔天地，在那里可以大有作为”。我们村小缺老师，就从知青中选拔了两位女老师，胡老师和侯老师。她们个子虽不高，但长得挺漂亮。妈妈也是小学老师，她们和妈妈交往比较密切。妈妈文化不高，当时代课老师要考转正，多亏两位知青的辅导才考上的。后来，他们都分别返城了。只有个别人在农村安家落户了。

夏秋之交，我和姐姐连同伙伴们一起去挖野菜。天很热，活儿也累，没什么好吃的，就往菜筐里放个大饼子、几根小葱、几个青果和两根黄瓜。有时没等干活儿呢， 就先把带的都吃了（呵呵 ）。我们来到一片黄豆地，这里的野菜真多，我们先往筐里装，装满再往布袋里倒。不一会儿就挖一大袋子。“筐也要装满！”大姐一声令下，我们又挖起来，野菜真多，除了豆秧，满垄台都是。我正伸手折菜，突然发现豆秧在动，一条黑白花的长虫（蛇）爬过我面前，吓死我了。我刚要喊姐姐。突然发现眼前一只英雄牌钢笔躺在垄沟里。到现在我还觉得是个迷，这片地离山近离村子远，谁会到这里还带着钢笔呢？难道是那些知青干活儿时掉的？弄丢了钢笔他一定很心疼吧？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钢笔。（窃喜！ ）我们大家都很能干，袋子筐里都是菜，从地里往出走可真不容易。装得实实成成的袋子好沉哪，地垄沟又不好走，豆秧还绊脚。姐姐虽比我大两岁，但身体比较单薄，我心疼姐姐，把袋子抢过来放在自己肩头上，虽然也扛不动，但还是硬着头皮扛出来了，累得我满头大汗。回到家，还得到了母亲的夸奖呢。！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不但庄家成熟了，果子也熟了。放眼看吧，家家果树上的果子都红了起来，每棵都被压弯了枝头。这时的果子才好吃，树尖儿上的果子更好吃，熟透了的果子都是糖心儿的（糖心透出果皮）。那时的我很淘气，想吃果子时就爬上树尖儿，坐在树杈上，一手搂着树干，一手摘那又大又香又甜的果子吃。馋得小妹在下面直跺脚“二姐，快给我摘一个，扔下来，快，快啊！”。我嫌一个一个摘太慢，就使劲儿晃那压弯了枝头的带糖心儿的果树枝，果子噼里啪啦哗哗的掉，小妹“哎呦”一声：“二姐，快别晃了，都砸到我的.头了。”我透过树枝一看，掉了一地，可惜呀，果子都摔烂了。爬树吃果子也很有威险，倘若树上有贴树皮（黑灰色的毛毛虫），不小心就会摸着它，好吓人的。有一次我差点儿因为它从树上跌下来。好险啊！

熟话说“靠山吃山”。妈妈上班，只休周日一天。前一天晚上，妈妈就说让姐姐看家，领我去采蘑菇榛子。我激动得一宿没睡好。山离家很近，但近处没有蘑菇，就算有也被别人采过了。我们趟着晨露，向深山进军。鞋子和裤腿子都湿了。走进深山，周围都是高山树木，容易迷路，感觉阴森森的。空气清凉凉的。我紧紧跟在母亲身后，在草丛中、在树林里穿梭寻找蘑菇和榛子。累得我眼睛都花了，也没采到几个。

中午我们饿了。妈妈拿出早上带的大饼子和咸鸭蛋黄瓜，给我吃。山涧里的水很清很甜，我们用手捧着喝。山里很寂静，只有飞鸟的轻鸣蝈蝈的吟唱，伴着静静流淌的清泉。天蓝盈盈的，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太阳暖哄哄的。我想在那里常住，一定会长寿的。歇息了一会儿，我们换了一个地方，这里的蘑菇可真多，像种的一样，一片一片的，一墩一墩的。听母亲说那是趟蘑。太阳快下山时。我们也走出了深山，挎着沉甸甸的蘑菇回家了。在姐妹面前，我特有一种成就感。看，我采的蘑菇！我大声告诉弟弟妹妹们，这是什么，那是什么。他们像听故事一样都非常向往到山里采蘑菇。

那时的学校搞半工半读。上午上课，下午学习、活动、劳动。我们村小为了响应上级号召，校长和老师亲自带领我们到山上砍梢条，准备编筐为学校赚外快。四五年级的学生，带着手推车和柴刀，全班出动。上山的路坡度很大。拉着空车就很累了。我们一到山上就分片干上了。不到2个小时的功夫，就结束了战斗。每辆车都装得满满的。下山时，校长把他的脚闸自行车交给我，让我帮他推回去，他和老师驾辕，控制车速，掌握安全去了。我刚刚学会手闸自行车（只会溜）。很高兴有机会骑车了。看着拉梢条的车渐渐走远，我也壮着胆子溜上了自行车。没想到这是大下坡，我也没蹬啊，可自行车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眼看撞上前面的少条车了。道儿怎么这么窄呢？我怎么过去啊。怎么办？对了，有闸啊，可手闸不好使，有脚闸，我当机立断，使劲儿往后一倒，车骤然停了下来。由于惯性，我和车子都摔倒了，等我清醒过来，我正趴在路边的沟里呢。车子在我前面，车把也朝后了。校长和老师还有许多同学都跑了过来，我的脸红了。当我他们扶我站起来，我的腿不听使唤的哆嗦着。校长说，我拖你回家吧，你坐车后面 。坐在车后我想：多丢脸的事啊，怎么就让我给碰上了呢？回到学校，妈妈知道了这件事，批评我说“都是你太淘气了，也不看看道路坡度，傻孩子！”从此以后，我养成了注意观察的好习惯。

冬

那年冬天的雪可真大。一下就是两三尺厚。父亲在镇中学上班，离家六里多路。每到冬天，天很短，父亲上下班就在雪中跋涉，每天晚上到家都已经很晚了，爸爸的棉大衣领子帽子上都是霜，胡子和帽子冻在一处,都快成圣诞老人了。我们站在温暖的炕上，看着爸爸，几乎认不出他来。等爸爸脱去大衣，弟弟妹妹都想让爸爸抱一抱。爸爸头上冒着热气，还没歇过来，就抱起了弟弟。妈妈端上热乎的饭菜，笑盈盈的说“饿了吧？快把孩子放下，吃饭吧！”我就不声不响地在一边儿翻爸爸的背包。“十全大补丸是什么，爸爸？”爸爸说“这是药。”骗人，爸爸吃起它来怎么像吃糖啊。我们很好奇。

于是姊妹几个一人一丸，给分了，虽有些酸甜，但毕竟是药，不是那么好吃的。

冬天雪大，鸟儿无处捕食，就落在猪槽子旁，蹦来蹦去的。一群飞走，一群又来。淘气的我和弟弟就琢磨怎么捕捉他们。有了，把筛子的一头用小木棍撬起，木棍上系一条细长绳，躲进外屋门后偷偷观望，等麻雀走到筛子底下，猛一拉绳子，木棍倒下，鸟儿就被扣在筛子下了。我们一天能捉好几只呢。晚上用木炭火小心烧烤，蘸上蒜酱，可香啦。

大雪后，我们和邻家几个孩子除了堆雪人，就是一起玩儿雪爬犁。靠着木头杖子，我们把雪堆成陡坡，天天浇水，滑冰坡就做好了。为了更光滑，我们把雪面儿倒在上面使劲搓。然后把爬犁放在坡顶，上面放块大木板，伙伴们挤坐在上面，往下一放，真自由。有时没有坐好，弄得人仰马翻，连人带爬犁一起滚下来。不过小伙伴们都很顽强，没有一个因为摔疼哭的，扑扑身上的雪，继续战斗。

那时家家都没有洋井，吃水都到村中间的大井里一桶一桶地挑。井沿儿上都是白冰，冬天没什么好吃的。冰就是我们可以解馋的对象了。我们用斧子往下砍成小块儿吃。我曾因为吃冰还把舌头皮粘掉，出了不少血呢。正月十五那天，月光分外皎洁，听老人说，在冰上骨碌治百病，于是我们一群小伙伴偷偷跑到井沿儿旁，躺在冰坡上，边骨碌边一遍遍地喊着“骨碌骨碌冰，腰腿不疼”。现在想来，那多危险啊，井边那么滑，万一掉井里怎么办？

冬天的夜很漫长，我们没有那么多的觉可睡，在没有电的夜晚，我们用一个罐头瓶子，里面放小半只蜡烛，自制灯笼，提着它满大街地逛。逛够了就捉迷藏。虽有月光，但是还是太黑，不好找啊。有一次我藏在邻家的苞米杆子垛里，他们好半天也没有找到我。我实在太冷了，无奈之下就自己出来了。

打尕是我的强项。什么木制的，螺丝疙瘩做的，都打过。我打的尕，半天都不停一下。抽一下，转半天，天虽冷，我的脸却热得红扑扑的。

由于我淘，所以别人都叫我假小子。妈妈因为我贪玩没有耐性，从不让我干细活儿。每当过年包饺子，既不教你擀皮，也不教你包饺子。三妹比我小两岁，饺子却包得比我好，有耐心。于是抱柴烧水剥蒜这样的粗话就是我的了。每年春天，学校都给我们布置十筐农家肥的任务。我和姐姐三妹都上学了。总共得上交三十筐，我的父母都是教师，没养牲口，只养了两头猪，几十只鸡鸭鹅。小园和自留地要用肥，所剩无几。上哪儿弄去啊？于是我想了个办法，每天太阳落山前，我就拉着爬犁，上面放着土篮子，拿把尖锹捡粪肥。那时的猪牛羊都是散养的。牛粪、马粪、猪粪我都捡。不到半小时，就能捡一筐。看着粪堆一天天壮大，听到爸爸妈妈的夸奖“我们二梅真能干”，我很是骄傲呢。

那时我家生活拮据，冬天买不起那么多煤，我和弟弟妹妹常常到学校附近捡煤核儿，回来后把炉子生起来。炉子盖儿热了，我们就在上面烤包米花吃。只要鼓起气儿的，我们就捡起吃，半生不熟的，好烫嘴啊，不过还很香呢。妈妈怕我们不小心失火烧着自己或房子，曾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说她小时候有个邻居，就是因带火星的包米花嘣到被子里，嘣到小姑娘的棉袄里，着了火，烧死了小姑娘，烧着了房子。我们不知是真是假，也许是为了吓唬我们怕出意外吧。不敢烤苞米花了。还有什么好吃的呢？对了，妈妈不是把蒸熟的粘豆包冻上了吗？在下屋的大缸里，趁妈妈不在意，我偷偷溜到下屋，水缸快有我高了，怎么办?我好不容易爬了上去，伸手去拿，又差点儿折里。冻豆包可真硬啊，拿到手先缓一缓才能吃，等皮化了，就先啃皮儿，其实最好吃的是里面的红小豆馅儿，又甜又香，你要是没有好牙口真啃不动呢。快过年了，妈妈买了些糖块儿和冻梨，放在下屋的棚杆上，我天天盼着过年，数着日子，可总是觉得时间过得太慢。我馋得实在忍不住了，就偷吃了两块儿，结果上瘾了。就天天去偷豆包和糖块儿，快过年了，被妈妈发现了。大缸的豆包和棚上的糖块儿都下去一大块。妈妈骂了我们。问谁干的，没有一个承认的。气得妈妈没办法又买了两斤糖块儿。你们说，我那时咋就那么馋呢？胆子怎么那么大呢？那可是整天冒着被发现就挨打的风险啊！妈妈很要强，每当过年时都给我们姊妹五个做身儿新衣裳，那边鼓敲起来了，喇叭吹响了，妈妈还在缝最后一只纽扣。急坏妈妈，也急死我们了。姐妹四个系上红头凌子，姊妹五个手拉手去看秧歌，在人流中叽叽喳喳地穿梭，真有过年的气氛啊。

爸爸怎么那么舍得钱呢？不但给我们买了小鞭儿，买了二踢脚，还买了转炮，要知道，这在当年是多么奢侈的呀！弟弟拿着转炮放，引来好多小伙伴好奇地围观，我们姊妹一个个暗自骄傲。

那时的冬天很冷很冷，入冬之前妈妈就贪黑起早地为我们做了身儿薄棉衣裤。当天越来越冷时，妈妈白天上班，晚上为我们做厚棉衣。记得有一天半夜我醒来，看见妈妈正披着衣服坐在被窝里，在被子上面，在油灯，一针一针地缝做棉衣呢。我爬起来，轻声地说：“妈妈，您不困吗？快睡吧！”妈妈说：“等我做完这件的，白天上班没时间，天冷了，怕冻着你们。”我的泪悄悄的流淌下来。妈妈，您为了我们健康成长，您白天上班，晚上还打夜班，眼睛累花了红了，腰也累疼了。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好好报答您！如今母亲鬓发染上白霜，眼花了，腰弯了。母亲，您付出的实在太多了，太辛苦了。女儿永远爱您！

岁月匆匆，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我已不再少年，但我却很怀念那些穷苦并快乐着的日子，怀念那群和我一起长大的伙伴们！感恩父母身上的善良正直向上节俭奉献等优良品质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少年时代那些美好往事如同我晴朗心空中的一缕金色阳光，将永远灿烂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