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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不出的宇宙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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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写了一篇连自己也认可不了的文章,被母亲评论为“和网上乱七八糟的小说一样的东西”。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自负让我不屑于母亲的“评头论足”,但我知道她是对的,我已经太久没写出些像样的东西来了。

写不出的宇宙散文

对于写作,我并不是一个有天分的人。实在要说,也只是比别人多了些悲春伤秋的情怀:容易感动,容易悲悯,容易从子虚乌有的幻想中找到希望,也容易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感到绝望。我一直以为这是我特立独行的资本,它让我的血液始终敏感而滚烫,让我充满了表达的欲望,我因此而得以和别人不同。可哪知随着年岁的流逝,连那些扩大化的情感也逐渐淡去了,我也因此变得“一穷二白”。夜半时分,散步散累的时候,却连栖身的草屋也找不到一间,只得平躺在大马路上,任凭来来往往的行人好奇地打量我,或轻或重地踩过我。要是仰头还有风景可窥,倒也值了;可连月亮都不愿让我免费观赏,更别说星星了。

记得小时候常被逼迫着写作文。一趟出门,一篇作文,管他春夏与秋冬,雷打不动,因而每次游玩都并不太痛快。但这大概是全世界上学儿童都无法避免的“灾祸”,并且无可厚非,因为如今的我不得不承认,倘若没有那一次次煎熬的旅行,我的“写作功底”只会比现在更差。写,来源于思,成形于思的表述。爱写的人,往往都爱思;根本上说,写是出于思的驱动。小孩子爱玩不爱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爱思,只是他们思的表现形式是“十万个为什么”。然而不可否认,对多数孩子来说,玩远比思重要。但若因此就放任他们不写,会导致笔头艰涩,哪怕日后思如泉涌,也往往断流于指尖。正如此时的我,从胸腔到咽喉,每一寸空隙都塞满了想说的话,奈何意不成句,句不达意。

不知道是因为出生于教师之家,还是因为性格早熟,小学时,我在写作方面竟出乎意料地脱颖而出。作文发表了一篇又一篇,每个星期的表彰大会上都能收到好几张亮红的喜报。我总拿着它们在眼前晃啊晃,怎么也看不够,眼花了才肯罢休,痴迷得如同一个活脱脱的守财奴。所谓的自负,大概也是从那时起一点点渗进骨子里的吧。记得又一次,妈妈开家长会回来,我兴冲冲地跑到她跟前,得意的问她老师如何评价我的作文。妈妈当时的回答是:“老师说你写作文看运气,题目合你胃口就写得好,不合胃口就没头没脑了。”我当时是一千一万个不信,为此耿耿于怀了许多年,如今却无法再为自己辩驳,只能承认老师是对的。直到现在,我仍时常向亲友抱怨,这个作文题太俗了不想写啊,那篇范文哪里好了换我我也可以啊……细细想来,实在是吃不到葡萄还说葡萄酸的幼稚行径。我大可以安慰自己,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这没什么错。但当自己的瓢实在太小,而野心又不合时宜地太大时,就难免陷入自我苛责的怪圈。人是一种矛盾的生物,有向上爬的本能,也有往后退的天性。习于自我苛责的人为了克服后退的天性,没日没夜地用力过活;而太用力总会使人不自觉地面目狰狞。因为太用力,他们质疑一切不如自己的努力,往往自恃清高。但也同样因为太用力,用尽了全身的力,他们害怕赔上一切却仍得不到回报,一边害怕又一边不由自主地用悲观演练“末日”,因而常常妄自菲薄,却不许别人点破。我知道我不该太用力,可糟糕的是,我并不知道现在的自己究竟用了几分力。

我的世俗定义中的青春来得比他人早些。当别人还在懵懵懂懂时,我的轰轰烈烈早已风风火火地登台表演。初一时,我迷恋上了写小说,所谓灵感如井喷,巴不得分分秒秒埋首于纸笔;看着一沓厚厚的草稿纸,满足感油然而生。其实现在再去看,当初的文字实在稚嫩,字里行间充斥着颓废青春文学和非主流的气息,可那时却常为自己拥有的所谓文笔沾沾自喜。写出的句子连自己也看不懂,却忙着献宝,让别人评价,轻易就听信了同学的称赞,真以为自己有做作家的潜质,前途一片光明。我的所有叛逆、狂热和痴迷,都藏在那一个个因是偷摸着写而歪歪扭扭的方块字里,像极了刚学会走路就渴望奔跑的小孩,诚恳而天真。

是什么时候开始,想写却无从下笔了呢?

高中时,议论文几乎成了我写作生活的全部。而我向来以废话多“著称”,写议论文也改不了写散文时拉下的毛病,写成的文章往往如同封建老婆婆的裹脚布,考卷上的分数也是惨不忍睹。作文分不到平均是常态,超过两分是意外,垫底也是一回生两回熟,第三次连哭都懒得哭了。被围剿的次数多了,也就在内外双重势力的压迫下,不得已开始了漫漫“长征”。长征是艰辛而痛苦的,我几乎完全肢解了自己,凭空捏造出了一个全新的我。这个我属于高中,属于考场,属于我这三年来踩下的每一个脚印,却独独不属于最初拿起笔的那份热忱。我知道,这两个我其实并不矛盾,但大概是我天资太浅又勤奋不足,一个躯体里只装得下一种内功。眼看着手下的.文章越来越不合自己的意,分数却终于稳定在了能看的档次,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出长征的抉择,究竟是对是错。

当然,写小说和散文的笔可以停下,脑子却不行。我的脑袋里有很多故事,很多当时想写却因时间不够精力不够,不敢写也没空写而最终无法成形的故事。他们鲜活地活在我的身体里,我的血液里,我的每一个细胞里,叫嚣着要出生,叫嚣着要面世。进入高中时,我曾答应自己要写满三年的新概念,不问结果,不看前途。转眼三年过去,每年,我都挑着自己最想写的故事写,却发现即使是自己确定了的主题和内容,写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直到今年,终于是到了自我推翻六次却依然写不好脑子里的故事的境地了。这才发现,有些汹涌的感受是藏不住的,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不管是打桩还是造坝,都拦不了。想在脑子里存个档,却发现人脑到底不是电脑,而电脑也是冰冷的,存不住感情。

前些日子错信了某些虚妄的幻想,把臆造于未知之上的希冀当成了支撑日复一日枯燥生活的全部梁柱。以此为轴,我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独自旋舞了许久。我从不怕没人理解,对美好的向往足以使现实生活中的一切冷落自动升温回暖。因为我相信我正在相信的值得相信,我相信不远的远方,遥远的身旁,自有与我相隔万里却仍能共舞的心灵。可残酷的现实以最温柔的方式姗姗来迟,我毫无防备,经营了许久的乌托邦被瞬间夷为平地。我愤怒、失望、哀戚,怨恨给了我幻想却又亲手打碎它的沉默的大多数。我曾经固执地相信人们眼里闪烁的星星,却终于发现有生命的天体从不会大张旗鼓地彰显自己的绚丽。在乌托邦的废墟里,我看到了险恶、寒冷、欺骗、虚伪,可我没法责怪任何人,因为善与恶早已被交杂混合着注入了每一个人的体内,因为大家都是这样生活着,骗人也被骗。怒极而伤的时候,很想写些什么,却无奈大考小考接踵而至,我只得碌于本职,将多余的感慨尽数搁置。数月后的现在,再想拾起,却终于没了当时的澎湃。

所幸,没了澎湃,启示还在。自我追求虚妄美好的歧途中,我学会了接纳并不欣赏的事物,并为它献出最真挚的祝福。我学会了宽容丑恶狰狞乃至扭曲的面貌,并为之进行最虔诚的祈祷。我学会了谅解曾经给我希望又给我失望的种种人事。他们打破我天真的襁褓,教我用理性包裹柔软;他们告诉我别再轻易相信,却使我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一定存在某些东西,值得相信。轻易依赖自我以外的他物,或许会使人在人生的某一段路走得格外轻快而迅速,却给予不了漫步的坦然。“无论何时何地,人都要学会独立行走。”活在漫画世界里的宫崎骏先生曾这样说过。常看到各种旨在怀念青春的小说和散文,往往都少不了一种说法:还是读书的时候最好,什么烦恼都没有,学校和家里的事就是天大的事。我没有步入社会的经验,也难以揣测在成人世界里,怎样棘手而难以解决的事才算天大的。但在我现在宿舍、食堂、教学楼三点一线的生活里,与我而言天大的事,写出来好像也就那么鸡毛蒜皮的几件:有被所有人质疑的遥远梦想,有波动不停尚需苦心经营的成绩,有想写却偏偏怎么也写不出的故事……是的,这样的烦恼对忙于生计的成人来说,实在苍白渺小得不值一提;但于我而言,它们组成了我平静生活中的全部波澜。

尽管我不安分的野心使我根本不屑身处这样的平静。

常听同学们抱怨生活百无聊赖,一下课就东游荡来西游荡去,逮着个人就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难耐。庆幸的是,我已经很久很久不觉得无聊了。的确,古文艰涩,公式枯燥,单词烧脑,学习生活中的一切似乎都是那么无趣。但无趣从不等于无聊。我厌烦于一天一天重复的平静生活,却从不觉得无事可做。即使是发呆,也能自我激昂,荡气回肠。

我不喜欢平静,却从没想过逃离,因为我知道它会过去的,并且快过去了;因为我知道,在我的身体里,自有一个蓬勃燃烧着的宇宙,烧出星辰大海,烧出气象万千,烧出鬼神仙怪,烧出生命的紫姹红嫣。

虽然,我写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