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戒烟散文

老爸是个老烟民。从我记事起，早上一睁开眼，家里就烟雾缭绕的，很多时候是被爸的烟呛醒的。我每次起来都会用小手下意识地在鼻子前扇扇，两道眉毛拧成结，撅着嘴生气，却敢怒不敢言。有时忍不住嘟囔几句，爸不说话，横眉立目瞪过来，我便噤若寒蝉，赶紧溜走。爸身上浓重的烟草味，让我和弟弟总是敬而远之，他瘦削的、不苟言笑的脸，还有凌厉的、不怒自威的眼神，让我们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望而生畏，胆战心惊。爸从来不会亲近我们，出门也嫌我们碍脚，只和他的烟最亲。

家里粉刷一新的墙用不了多久就被烟熏成黑黄色的，难看极了。每回妈抱怨老爸的烟瘾太大，爸就振振有词，我啥爱好都没有就好这一口，你也管？妈就苦口婆心劝，不是不让你抽，你说墙都熏成这样，可想而知，你那肺子都得是黑的。爸一听就不乐意了，眼眉一立：少在那危言耸听，蛊惑人心，哪有那么严重。然后又列举谁谁抽了一辈子烟，身体依然棒棒的，谁谁烟瘾比他还重，活了八九十岁云云，妈分辨不过，就说他强词夺理，不可理喻，却着实拿他没办法。

老爸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唯独和烟结下了不解之缘。家里来了客人，第一件事便是拿出烟递给人家，然后自己再将一颗烟轻轻夹在指间，点燃，缓缓地送到唇边，浅浅吸一口，慢慢吐出烟圈，很陶醉的样子，飘飘欲仙。一张张脸在烟雾里若隐若现，扑朔迷离，待烟雾慢慢散尽，便开始山南海北地侃侃而谈，烟此时似乎是一根联系感情的丝线，多了些亲切，少了些违和。因此男人抽烟似乎是司空见惯，无可厚非的事情。每每干活的间隙或是午夜难眠之时，在我们不解的目光中，爸盘腿而坐，麻利地点燃一颗烟，默默地抽着，吞云吐雾中，似乎所有生活的压力、愁苦、操劳和琐碎全都随着缕缕青烟袅袅消散。

日子在老爸反反复复的烟雾中缓缓逝去，将点点滴滴的记忆留在生命深处。时光总是无情，他曾经年轻的脸庞已经悄悄爬上了皱纹，头上隐隐的白发不容置疑的亮出了醒目的生命标识，岁月一点点吞噬着他的年华，凌迟他的健康，他老了，性情却温和了许多。许是岁月消磨了他所有的棱角，许是生活的重负已卸下，许是承欢膝前的天伦之乐温润了他坚硬的心，许是……，总之，他变了，不再整天板着脸，脸上有了笑意，我们的孩子们整天黏在他身边，他也不厌其烦，不变的是依然吸烟，依然瘦削的脸。

每次抽烟爸都要剧烈地咳嗽一通，每每让人心疼。多次劝他把烟戒了，可是他就是不肯，还说宁舍一顿饭，不舍一颗烟。态度坚决，不容动摇，我们费尽心机，磨破了嘴，还是无济于事。老爸烟瘾越来越重，一会不抽就浑身不舒服。他很少买卷烟，一是因为卷烟贵，他舍不得钱，更主要的是他嫌卷烟劲儿小，只有家里来客人，或出去做工图省事才抽卷烟。爸喜欢穿老式中山装，喜欢那种大大的衣兜，衣兜里装着他的烟口袋，走到哪带到哪，须臾没有离过身。从春到夏，经秋到冬，从青年到中年，从中年到老年，烟口袋伴着他，融入到他的生命中。

每次回去看他，给他买营养品，买衣服，他都不屑一顾，说我乱花钱，反复嘱咐我下次不许买这些，买两条最便宜的`烟就行。可我不喜欢给他买烟，食物可以让他身体强健，可烟只会增加他的心肺负担。我一如既往按照我自己的想法来，但执拗如我，却怎么也不能让老爸改变初衷，他依旧照抽无误，看他瘦骨嶙峋的样子，我们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我前几年肺感染落下病根，一到冬天就咳嗽，尤其害怕烟。老公不吸烟，所以家里没有烟味。可是回了老爸那，他没事一颗接一颗地抽，我就受不了，猛烈地咳嗽，很多时候，都咳嗽出眼泪来，怎么吃药打针也不好，以至于冬天我都不敢回去。每回我咳嗽，妈就心疼得不得了，总是埋怨老爸，老爸也心疼我，就到外面抽，冻得哆哩哆嗦。可是屋子里年深日久的烟味是驱不散的，直逼我的喉咙，痒痒的，我还是忍不住咳嗽，痛苦难当。妈说不抽能死咋地？老爸说不抽浑身难受，打蔫，干活没劲，吃饭都不香。我说奶奶和叔叔都能戒，你就不能戒？老爸说，除非我死了，否则这辈子是戒不了了。人到黄昏，老爸什么都可以依我，可这烟说什么也舍不得扔下。

我虽然不吸烟，但我知道戒烟确实不易，爷爷生前有气管炎，越吸烟越严重，叔叔为了让他戒烟，买了一种帮助戒烟的药，结果爷爷吃一颗药，抽一颗烟，一直到去世也没能戒烟成功。还有老姑，身体瘦弱，脸色蜡黄，也信誓旦旦要戒烟，还煞有其事地买了一大堆糖果，结果糖果吃没了，烟还是没戒掉。对于老爸戒烟，我们也不报任何希望了。

今年春天我去看他，给他买了一条烟，他突然告诉我说他准备戒烟了，我听了一笑而过，根本没放心上。跟别人谈起老爸要戒烟的事，他们也根本就不相信：就你爸，烟瘾那么大，怎么可能戒烟，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可是，谁也没想到的是，爸在轻描淡写中，在我们置疑的目光中，不知不觉真的就把烟给戒了。老爸那会天天听广播，听专家痛陈吸烟的危害，尤其家人吸入二手烟后比吸烟的人还要严重，所以才痛下决心要戒烟。也许戒烟之初，他并没有多大把握，因此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我不知道爸承受了多少折磨和痛苦，克服了多少困难和诱惑，才能坚定信念成功戒烟，我只想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老爸说有时闻到烟味还是很馋，我和妈就想尽办法给他买一些可口的食物转移他的注意力。如今老爸戒烟四个月了，精气神十足，胃口也好了，体重增加了十多斤，真是让我们喜出望外。

真希望老爸能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