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天堂有好酒吗散文

如果有一天，当我想起有谁爱过我，那其中一定有一个人是他！如果有一天，没有人再爱我了，那一定是那个人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

——题记

深秋的雨夜，读着梁晓声的《母子对饮》，我潸然泪下……

青春年少，每每假期回家，爸爸在工作之余，常做家常菜，虽然不丰富，但觉得舒心可口。但爸爸吃菜时，必会饮酒。那时的我闻酒侧身，对于爸爸的这种行为，感觉很不耐烦，经常一顿饭三两下就吃完，根本不顾爸爸“多吃点菜啊，多喝点汤啊”的话语，留着他和他的酒在饭桌上，我则心安理得地畅游于书海中，细细品味慢慢享受着我的“精神食粮”。

转眼间，我到了待嫁的年龄，来家里提亲的亲友很多，爸爸的老朋友常会打趣：“老菊真有福气，以后能喝到好酒了。”这时的爸爸总会乐呵呵地应着。那时年轻任性的我，暗想“我一定要找一位不沾酒的男友，看您和谁喝酒去？”这种想法没多久，爸爸就因糖尿病提前病退了，陪伴他的是一大堆的药物，就连吃饭也得遵医嘱：南瓜多吃，荞麦多吃，水果吃几块，胰岛素每天定量注射……即便我回家陪伴他时，也多是按照从医生、朋友、书报上看到的关于防治糖尿病的小知识调理他的饮食。在爸爸病了的第三年春节，看到被多种并发症折磨的他，我狠心去买了瓶“五粮液”，还未打开，爸爸就说：“这么好的酒就别浪费了，留着以后办正事用吧。”我边开酒边说：“这可是名酒啊，今天就想让您喝。”爸爸幽幽地说：“肯定好喝，可享受不起啊，快收起来吧。”接着爸爸像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我唠叨着：“从上学到现在，我对你们姊妹几个没尽什么心，全然让你和奶奶在乡下度过。虽然我也曾身居要职，也不敢有什么私心，更不愿意去求人，如今看到你们兄妹如此辛苦地为工作奔波，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这酒喝着有什么意思？”我默默地转过身去，在泪眼中慢慢地将酒瓶盖子按上。

一直以为，我的爸爸为了所谓的“事业”，根本就不会有父爱如山的柔肠心意。回到他身边的日子，也只是因惧怕严厉的家教，表面上看起来乖巧柔弱，但内心却充满了叛逆。尤其是在青春活力时期的爱情上，每每听到他给我介绍的所谓的稳重大气的.男孩时，我总会任性地说：“我不喜欢，把我自己喜欢的爱情还给我。”那时，只是想看到“老菊”被我气得无奈的快感。

看到爸爸日渐憔悴的面容，我才知道，这些年来，我在用一种无知的幼稚伤害了他。来年冬天，爸爸的病发症愈来愈严重，只能住院保守治疗。为了让病中的“老菊”放心，经人介绍的老公郑重地牵着我的手向爸爸许诺：我会接过你的接力棒，对她一生好的。婚后的一段时间，我仍然每天下班去医院，有好几次爸爸都说：“上班很辛苦，要么下班别绕路过来了，直接回去休息吧。”可到了该回去时，他就拉着我的手久久不肯放松，我试探着问：“爸爸，要不我不回去了？”他总会闷闷地说：“还是回去吧，我也心疼你，何况孩子还在家呢。”

毫无征兆的12月4日晚上，我下班直接回家带孩子吃药、打针，直到凌晨三点孩子安稳睡着了，我也合衣躺下，但一点睡意都没有，早晨安顿好孩子就直奔单位。九点钟，妈妈打来电话心竭力悴喊道：“你快回来吧，你爸爸这次真的不行啦！”我顾不上请假，喊了辆出租车向医院狂奔，一路上心里不停地说：“爸爸，您一定要等等我、看看我啊！昨晚虽没去陪您，但我一直在为您祈祷……”30分钟的路程，我仿佛用尽了一个世纪，不停地催促司机快开。可当我跑到病房的时候，爸爸已安祥地闭上了眼睛，手却微微张着，一如我每次走时想拉着我不放的姿势。

我不相信，爸爸您怎么可以不等我回来？我失去理智地阻挡着为爸爸清洗身体穿寿衣的医生和亲属，疯狂地喊道：“爸爸只是用药太多，只是等我累了，他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他身体还热着，我要和爸爸说话！爸爸，我还答应你，等你出院后一定要在家中准备各种好酒，您想什么时候喝就可以喝。爸爸，我还没兑现诺言，您别走啊……”

医生无奈，只能将我临时反锁在监护室里，直到他们将盖着白脸布的爸爸送到灵堂，才将我放了出来。肃穆的灵堂里除了花圈、挽帐，还有爸爸微笑着的遗像，亲朋好友试图抱着我，不让我冲到灵堂前面。我突然收了步子平静了下来，平静得让他们害怕。我知道，爸爸只是安静地睡觉了，我不能打扰他，直到下葬的那天，我才尽情释放爸爸离我远去的事实。

爸爸去世三年后，我被调往另一个城市，开始了新的工作环境。在应酬场面上也居然能喝一盅白酒，年轻时认为“女子不能饮酒”的观念渐渐瓦解。一次，因工作关系，我和分别几年的朋友们在小城相遇聚会时，自然用上好的白酒来助兴。那天酒桌上，朋友们忆起当年的快乐、诉说毕业后的酸甜，气氛特别火爆，我竟也喝了有一两多白酒，身边的女同学一脸惊讶地问：“你居然能喝白酒啊？”看到目瞪口呆的她，我只轻轻回了一句：“想我爸爸了。”便倾倒在她怀里哭得没了妆容。她紧紧拥着我说：“想喝就喝点，但别喝多了，不然，你爸爸在天堂看到会心疼的。”

有时候，真希望有个从容慢饮的机会，不是想独饮，也不是想与三五个好友共饮，而是希望与一人对饮，直饮到微醉而止。

那人，一定是我亲爱的爸爸啊！

爸爸，天堂可有上等的好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