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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卫科波菲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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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下来了(谈谈我的出生)
  我叫大卫·科波菲尔,我生在布兰德斯通,我是一个遗腹子,也就是说我父亲在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前六个月就去了另一个世界。即使现在,一想到他从未见过我,我就感到有点奇怪。
  一天下午,我母亲正坐在火炉旁,身体虚弱,情绪忧伤,泪汪汪地看着火,对自己和那即将来到这个世上的,没有父亲的小陌生人,感到绝望万分。
  她对渡过眼前的难关太没把握了。当她擦干眼睛抬起头来时,看到贝西小姐走向房前。她没有拉门铃,而是来到窗前向里张望,把鼻头使劲压在玻璃上,因此我那可怜的母亲过去时常说,当时,贝西小姐的鼻尖马上变得完全平了而且还变得白了。
  贝西小姐是我父亲的姨母,所以是我的姨婆。我母亲总叫她贝西小姐,其实应称她为特洛乌德小姐。她曾结过一次婚,可她的丈夫很坏,因此贝西小姐给了他一笔钱和他分手了。她和一个佣人住在海边的一间村舍里。
  我相信,她曾经非常喜欢过我父亲。但我父母的婚事使她大为伤心。她说我母亲是个“不懂事的小玩意儿”。因为当时我母亲还不满二十岁。父亲和贝西小姐大吵一架,就此再也没见过面。
  我母亲看到贝西小姐在窗前,马上跑去开门。
  “我猜你是大卫·科波菲尔太太吧!”
  “是的,”我母亲有气无力地说道。“请进来。”她们走进客厅,俩人都坐了下来。贝西小姐一言不发,我母亲尽量克制自己,但也没用,还是哭了起来。
  “哎,行啦,行啦,行啦!”贝西小姐忙说道。“别那样!好啦,好啦!”
  但是我母亲还是哭个不停,一直哭到她感到痛快了为止。
  “把你的帽子脱了,孩子,”贝西小姐说道,“让我看看你。”我母亲照她的要求办了。
  “哎呀,我的天!”贝西小姐大叫道。“你实在还是个孩子啊!”
  我母亲确实非常年轻,她看上去比她的年龄还要年轻。她低下了头,好像这是她的罪过。她抽抽噎噎地说,假如生产后还能活着的话,她还要当一个孩子气的母亲呢!
  “我浑身发抖,”我母亲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我是要死了!”
  “不,不会的,”贝西小姐说道,“喝点茶吧!”
  “你的女孩叫什么?”
  “我还不知道是不是女孩呢,”我母亲天真地说道。上帝保佑孩子!”贝西小姐喊道,“我不是指你的孩子,我是说你的女佣人。”
  “佩戈提!”我母亲说道。
  “喂,佩戈提!”贝西小姐开了客厅的门叫道,“拿茶来,你的太太有点不舒服。别偷懒了。”
  贝西小姐俨然以一家之主的口气发出这道命令。
  “你刚才说过要生一个女孩,”贝西小姐说道,“没问题,一定是女孩。听着,孩子,从这女孩生下来起——”
  “可能是男孩呢!”我母亲不加思索地插嘴道。
  “我告诉你,我有一种一定是女孩的预感,”贝西小姐回答道。“不要和我辩了。从这女孩一降生起,孩子,我就要做她的朋友,我还要做她的教母,我求你叫她为贝西·特洛乌德·科波菲尔。这个贝西·特洛乌德一生绝不应有错误。不应玩弄她的情感。她一定要受到好的教养和监护,使她不至于愚蠢到去信赖根本不值得她信赖的事。我一定把这个当作我的事来管。”
  “你对于管家在行吗?”贝西小姐问道。
  “不怎么行,要是多懂点就好了,”我母亲回答道。“不过科波菲尔先生过去一直在教我——”我母亲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好啦,好啦!”贝西小姐说道。“别再哭了。”
  “你这样要生病的,而且这样对我的教女也不好。好啦!千万别这样了!”
  正在这时佩戈提端着茶盘进来,一眼就看出我母亲有多么的不舒服,她赶紧把母亲扶到楼上她的卧室去,并派人请来了医生。
  这个医生姓奇利普,他去了楼上。
  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了。奇利普先生终于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用那最和蔼的态度对我姨婆说道:
  “恭喜你,小姐。”
  “为什么?”我姨婆机警地说道。
  “放心好了,我亲爱的小姐,”奇利普先生用他那最最柔和的腔调说道。
  “再也用不着急了,小姐。放心好了。”
  我姨婆居然没有走过去摇他,把他应该说的话摇出来,真是一个奇迹。
  她只是对着他摇自己的头,她这样也就够使他胆却的了。
  “好啦,小姐,”奇利普先生一鼓起了勇气就马上继续说道,“恭喜你。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都顺利地过去了。”
  在奇利普先生专心致志发表演说的五分钟内,我姨婆端详着他。
  “她好吗?”我姨婆说道。
  “哦,小姐,我希望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很舒服了,”奇利普先生回答道。
  “你现在去看她,不会有什么不便的,小姐。对她或许还有益呢。”
  “那她呢?她怎么样?”我姨婆锐利地说道。
  “那个小孩,”我姨婆说道。“她好吗?”
  “小姐,”奇利普先生回答道。“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呢。是一个男孩呀。”
  我姨婆一言不发,走了出去,就此再也没回来过。
  我,大卫·科波菲尔,就是这样生了下来。
  我开始观察事物
  当我回顾幼年时,最清晰的记忆就是生有一头秀发和身材富于青春的母亲,以及毫无身段的佩戈提。佩戈提的眼睛非常黑,黑得连她眼部的四周都发暗了。她的脸颊既红又硬,我真奇怪那些鸟为什么不来啄她而要去啄苹果。
  别的我还记得什么呢?让我来看看。
  我们的房子,佩戈提干活的厨房,和后院里的公鸡。在我眼里那时公鸡显得特别大。还有我们的两个客厅:一个是属于母亲,我和佩戈提的,我们一般晚间都呆在这间客厅里。还有一个客厅是星期日呆的最好的房间,很有气派,但并不舒眼。我觉得那间客厅有一种阴森森的气氛,因为佩戈提在很久以前曾经和我谈起过我父亲的丧礼,以及穿黑外套送丧的人们。一个星期日的晚上,我母亲给我和佩戈提读了圣经中的一个故事,说的是拉撒路怎样从死人里复活。我是那么地害怕,她们后来不得不把我从床上抱起来,指给我看卧室窗外安静的墓地,死者都躺在他们的坟墓里,在幽暗的月光下,一点都没有动静。
  在我所知道的不管什么地方,再也找不出有墓地的草一半绿,有那里的树一半阴凉,和那里的墓石一半安静的东西了。
  当然我还记得我们的院子,有一道高高的栅栏,一扇大门和一把挂锁。那里的果树结满了果子,从来都是比其它院子的果子结得更多、更熟。我母亲在那里把一些果子装进篮里而我则站在一边匆匆地吞下乘人不备抓来的鹅莓,同时还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在我最早的一些印象中,有这样一种感觉,就是我和母亲都有那么一点怕佩戈提,在多数的事上都顺从她的意见。如果这种看法可算见解的话,那这种感觉是我最早的见解的一部分,因为是我从亲眼见到的事中所得出的。
  一天晚上,我和佩戈提坐在客厅的火炉旁,我给她读故事。我读得疲倦极了,非常困,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但也不情愿去睡觉。我看着她手上的针从布中很快地穿出穿进,因为我知道,我只要有一会儿不看东西,就会马上睡着的。
  “佩戈提,”我突然说道,“你结过婚吗?”
  “天哪,大卫少爷,你怎么会想到结婚上去了!”佩戈提回答道。
  她回答得如此急促,倒使我完全清醒过来了。她停下手里的活,过来看着我。
  “你到底结过婚没有,佩戈提?”我说道,“你是个很好看的女人,不是吗?”
  “你是说我长得好看?不对,亲爱的!但你是怎么会想到结婚的呢?”
  “我不知道!——你肯定不能同时嫁一个以上的人吧,是不是,佩戈提?”
  “当然不啦,”佩戈提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但是假如你嫁了第一个人,而那人又死了,那么你就可以嫁第二个人了,是不是,佩戈提?”
  “可以的,假如你愿意的话,亲爱的。这是一种看法问题。”
  “那你的看法是什么,佩戈提?”我说道。
  佩戈提没有立刻回答,然后她说,“我的看法是你应该继续把故事读下去。”她的声音显得那么奇怪,我看着她。
  “你没生我的气吧,佩戈提?”我说道。
  她在我头上亲了一下。“没有,亲爱的。让我再听听你读故事吧!”
  我继续念故事。
  花园的门铃响了。我们走到大门口,我母亲在那里,我觉得她比平时更漂亮了,一个男人跟她在一起,上星期天他曾跟我们从教堂一起走回家。
  当我母亲弯下腰来搂我吻我时,那个男人说,我是一个比君主更有特权的小家伙。
  “那是什么意思?”我问他道。
  他拍拍我的头;但不知为什么,我不喜欢他,而且我嫉妒他的手在摸我时会碰到我母亲的手。我使劲一下子把它推开。
  “哦,卫!”我母亲阻止道。
  “可爱的孩子!”那个男人说道。“他对你的一片忠心,我一点也不觉奇怪。”
  “让咱们说‘晚安’吧,好孩子,”那个男人说道,同时他把他的头俯在——我看见他了!——我母亲的小巧的手套上。
  “晚安!”我说道。
  “好啦!让咱们作个世上最好的朋友吧!”那个男人笑着说道。“握握手吧!”
  我的右手在我母亲的左手中,于是我把另一只手伸给他。
  “嘿,不是这只手,卫!”男人笑道。
  我母亲把我的右手拉向前方,但是我下定决心不把那只手给他,我没有给他。我把另一只手给他,他亲热地握了那只手,还说我是个勇敢的家伙,随后走了。
  这时,我看见他用他那不吉利的黑眼睛最后瞥了我们一眼,接着门就关上了。我不喜欢那个男人。
  不曾出一声的佩戈提,立刻把门上了锁。我们大家都进了客厅。
  “——你今天晚上很开心吧,太太,”佩戈提说道。她直直地像个桶子站在客厅中央。
  “谢谢你,佩戈提,”我母亲用一种高兴的声音回答道,“我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夜晚。”
  我睡了,但睡得并不熟,当我从半睡眠状态中醒过来时,我发现佩戈提和我母亲俩人在一边流泪,一边谈话。
  “科波菲尔先生是一定不会喜欢这样一个人的。”佩戈提正在说道。
  “天啊!”我母亲叫道。“你要把我逼疯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我?你明知我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
  “正是因为这点所以我才和你这么说的,”佩戈提回答道,“你千万不可以!不可以!”佩戈提说道。
  “假如别人喜欢我,我有什么办法?我也不能把他赶走。你愿意我使自己变丑吗?我想你是愿意的,佩戈提,”我母亲说道。

大卫科波菲尔